第80章 珍宝

皇帝看着镜中的女儿, 她化了妆,面上挂着喜色, 满是新嫁娘的喜悦。

他想,岑思莞若是活着,到今日不知该哭成什么模样。

她就跟水做的一样,眼泪珠子多得仿若天河之水, 他犹记得离开允州那一夜, 她湿了枕巾的泪。

哭得他心都软了化了,记挂了她半生。

思及此处, 他眼眶微微发红,双手轻轻整理陆晚晚的凤冠, 顺了顺凤冠两侧的珍珠流苏:“皇儿日后去了谢家,谢家那混小子敢欺负你,就回宫来,漫学你见青姐姐, 受了委屈自己窝窝囊囊地哭, 父皇在,父皇护得住你, 给你出气。”

陆晚晚心下一酸, 眼圈倏地一下便红了,眼泪打转, 她鼻头又酸又涩,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

活了两辈子,她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一时间, 她分不清究竟是她太入戏,还是皇帝先入戏。

这一场做给外人看的戏反倒迷惑了她自己。

她鼻子齉齉的,带了些哭腔,道:“女儿知道了。”

此言一出,皇帝越是难忍心上潮涌,宽大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头,声音也沙哑起来:“谢家的混小子该来接你了,朕先回晨阳宫了。”

陆晚晚起身,要去送他,皇帝双手摁在肩头,将她压回椅子上:“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无须多礼。”

说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行至门口,他微微抬手,揩了揩眼角不怎么明显的水渍。

陆晚晚瞧着他的背影,心中那股酸涩越发上涌,如潮似水,将她淹没。

依礼,今日谢怀琛进宫到含冰殿接到陆晚晚之后,夫妇俩便要去往晨阳宫辞别帝后,叩谢天恩。

当今圣上登基之时立先前在潜邸的太子妃为后。只可惜太子妃福薄,圣上还未登基她便已作古。此后至今,皇上一直未立皇后。

后宫中以皇贵妃为尊。

只可惜贵妃再尊贵也只是妾,这等场合也没她出面的份。

皇上将五皇子叫了回来,作为兄长给陆晚晚送嫁,又另喊了些显贵的皇室宗亲前去送亲。

送亲队伍之庞大,鲜有人能及。

谢怀琛掐着吉时赶到含冰殿,送嫁的队伍已在门口等候。

谢怀琛无兄弟子侄,是以李远之和褚怀同他来迎亲。

他穿了身大红喜服,站在最前头,李远之和褚怀依次站在后面。

宫门缓缓打开,安太妃搀着陆晚晚走了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头上盖着通红的盖头,什么也看不见,低垂着头,可以从盖头缝隙里看到绣工精良的绣花鞋。不多时,一双厚底云靴现于眼底,四周鞭炮声骤起,丝竹管弦之声也不绝于耳,人声鼎沸,热闹极了。就在这极度的喜庆之中,谢怀琛将一段红绸递给她,然后便听到谢怀琛的声音略带了些喜悦,他说:“谢夫人,我来带你回家了。”

陆晚晚轻握住红绸,轻笑了下,她声音又软又甜。

“好。”

谢怀琛忐忑了许久的心终于安定,有她在身旁,他总能温和从容。

陆晚晚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谢怀琛小心翼翼的,将她牵引到花轿下。

一路上跨马鞍,过火盆,谢怀琛都会小声提醒她。

这对陆晚晚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对于世间女子来说,最正常不过的婚礼她却从未体验过。

她坐在花轿里,晃晃悠悠的,心思也忽上忽下,飘忽得厉害。她悄悄打起帘子,本想悄悄看一眼谢怀琛。

然而谢怀琛是新郎官,走在队伍最前头。轿旁的是送亲的五皇子宋垣,他察觉到轿帘被打起,侧目看过去,正好看到陆晚晚露出一双如泅着秋水的眸子,在张望什么。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有些怔愣。

宋垣觉得父皇荒唐极了,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公主,竟让他亲自送嫁。

此时他看着轿中新娘的眼睛,不知为何,竟觉得莫名熟悉。

他微微愣了一瞬,再去看,她已放下轿帘。

陆晚晚靠在轿子上,长吁了口气。

她在心里盘算。

前世皇上在她和宁蕴去到北地后两年就驾崩了。驾崩后,五皇子和六皇子因为夺嫡而发生了一场混战。六皇子战败身亡,五皇子在骆家的扶植下登基。

他登基之后便纵情享乐,近小人,远贤臣,骆家狼子野心,把持朝政,以致朝政腐败,民不民,君不君。

北方胡人履犯中原,大成不敌不抗,割地赔款议和上贡和亲,泱泱大朝尊严扫地。

最后是一直低调无闻的二皇子领军从北地发兵,克蛮夷清君侧,所向披靡。

扶持他的便是宁蕴做北地大都护建立起的那支宁家军和谢家的西陵军。

宁蕴最会审时度势,在北地那些年,不卑不亢,和戎族、鲜卑等族关系颇好。大成局势最混乱的时候,他没有去淌那摊浑水,极大地保存了自己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