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终于离开了那座充斥着魔魇的大殿,一笑微微吐出一口气,仍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看看吧,这壁垒森严华丽堂皇的宫殿,一场看起来和乐喜庆的婚宴,背后却早已暗潮汹涌,可又有谁看得出这中间的杀戮、血腥、悲痛、愤怒、恐惧和仇恨?”

发现她在回望,凤随歌停下脚步,“在看什么?”一笑收回目光,问道,“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不会让你觉得累吗?”

心像被什么割划着一般,凤随歌苦笑,“我没选择,但是你有”,她笑起来,“错了,应该说我们都没有”,“为什么?”凤随歌不解,“你有机会走的,只要离开夙砂,他想要对付你也要多费许多周折,只要你……”

“你问我为什么”,一笑打断他的话,笑容衬着鸦色的长发,犹如暗夜中绽放的昙花,“就如同你问黑夜为什么不改变自己的颜色一样,站在白天的你不能理解黑夜的黑,甚至认为黑和白是可以任由它来选择的,其实,黑夜的黑是因为只能如此,而不是非要如此,若本身能够选择,它又何苦要当冰冷黑暗的夜呢”,风吹起她未绾起的长发,丝丝缕缕悠然飘荡。

凤随歌默然,的确,若父王决定要做一件事,那必是不死不休的,虽然一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但她的弱点是永远都不会只为自己而活。

快到聚着车马的广场时,背后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一笑和凤随歌一起回头看去,是夏静石他们。

一笑看着夏静石朝她走来,不,他只看了她一眼,就像一个陌生人似的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一阵冷风擦过她的脸颊,好像一块冰塞进了她的喉咙,那是怎样的一瞥呵……

有那么一瞬,一笑想朝他追过去,却迈不动双腿,只好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一笑”,雪影停在她面前,声音中带着哭腔,“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回去的”,一笑冷静的盔甲似乎在瞬间被击碎,她抬手拂了一下眼睛,勉强笑道,“对不起,我食言了。”

边上的人都默默的看着她,宁非的声音也有些干涩,“你放心,殿下只是一时生气,不会真的丢下你不管的。”

“那个男人,爱不透彻,也恨不刻骨,就是看透了这点,我才决定放弃的”,一笑眼中闪着晶莹,更多的是坚定,“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你对雪影好些就行,别总是惹她生气”,雪影终于忍不住抱住一笑,脸埋进她肩里哑声哭道,“一笑,不要留在这里……一起走好不好……”

“其实挺想把你留下来陪我的”,一笑低声调侃着,轻轻拍扶她的背,眸中却是化不开的浓重悲伤,“不过又怕凌叔把我杀掉——和宁非成亲时候要记得写信告诉我,你们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有资格幸福的。”

远处传来呼喝声,夏静石的车辇准备启动了,宁非略一犹豫,抛下一句“自己小心”,不顾雪影的挣扎,硬拉开她向广场走去,其他人也紧紧跟上,一笑下意识的追向前几步,又被凤随歌揽回身侧。

萧未然走在最后面,经过一笑和凤随歌身边的时候停了一停,对凤随歌说,“她看起来很聪明,也很别扭,更容易把人气的七窍生烟,更让人放不下心,实际上她只是个孤独的笨蛋,还很自卑,一不注意她就躲到没人的地方去偷偷伤心去了,所以,要照顾好她不容易,你若保护不了她,便早些将她送回锦绣吧!”

似是在宣告什么一样,凤随歌环住她的手臂紧了一紧,“我可以,我会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笑。”

萧未然微微一笑,伸出手轻轻抚上一笑的脸,轻柔道,“丫头,世上最无用的即是匹夫之勇,纵然你满腔热血,百般武艺,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想要纵横天下,唯有靠计智——这段路并不好走,但只要你明白了我说的话,就没什么是过不去的”,见一笑点头,他才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呆呆的注视萧未然离开的背影,一笑仍愣在原地回不过神,过了很久,忽然笑了,那天说的没错,最了解自己的人真的是萧未然——为何自己喜欢的不是他。

“该走了”,凤随歌轻叹,“若实在舍不得,明日我带你去送送他们吧”

夙砂城外。

黑色镶金夏字大旗在队伍最前方飘动,凤戏阳泪迹未干,仍不时回头看那座越来越远的城池,仿佛还能看到父王强颜欢笑的在城墙上向她挥手道别。

雪影低垂着眼坐在车内,表情清冷柔和。

一笑没来送行。

凤岐山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但有凤随歌在,一笑应该不会吃太多的苦,至于凤戏阳,或许不应该责怪她,但刚才她派人过来请雪影去她辇上同乘时,雪影还是拒绝了……

忽然车板哚的一声闷响,车旁禁卫紧张的叫了起来,“有人伏击,护住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