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镇南王迎娶戏阳公主的仪驾终于缓缓启动,向王宫方向开去,围观的人们争先恐后地踮起脚尖,都想要看清这素有军神美称的锦绣镇南王。

宁非与萧未然在辇前策马缓行,数十名护卫紧随在辇后,保持着一马身的距离。夏静石看起来心情尚佳,不时向拥在道路两旁的人们微笑致意,引得其中的少女们尖叫连连。

雪影被嘈杂声弄的心烦意乱,掩住耳朵冲着道旁喊,“夙砂没男人了吗,随便见到个都叫得跟死了爹娘似的!”声音勉强到达一笑的耳朵便给更大的欢呼声击溃下来,一笑无奈的用更大的音量吼道,“若是在锦绣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把帘子放下来,好歹遮一遮”,雪影忿忿的嘟囔了句什么,垂下了车帘。

眼光落到夏静石线条柔和的侧面上,一笑的眼神慢慢凝结。

这样淡淡的微笑会给人一种极尽温柔的错觉,所以很少有人发现那双看似温柔的眼,总是带着一丝残酷的宁静,哪怕是在他放开箭尾射出铁箭的那一瞬,也没有泛起任何的犹豫和不舍。

那样的惨痛是突如其来的,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伤痛已经成爲了一个烙印,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刻进了灵魂深处,只是一瞬间,便觉得已经承受不起了,以为只有死亡才会让激情和心灰意冷同时消失……

那也是一次重生,但一笑并不喜欢这样的重生,或许,之前的一笑很卑微,很渺小,那却是最初的一笑,是不曾被改变过的一笑,也是最真实的一笑,也许不够美丽,却是一旦失去就永远无法再拥有的生命最初的样子,以及,她感情最初的样子。

在和雪影笑闹时,忽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没心没肺的开怀大笑了,到底有多久呢?似乎隔了不止几个年头,而是一个前世今生那么久远。

而这一回,终于清楚的知道再也回不到从前,也渐渐明白有的人真有命定的方向和结果,哪怕尽全力刻意的去改变,得到的仍是命定的那个结果。

碰的一声闷响,瞬间盈满空气的所有喧嚣被缩小成了模糊的声浪,一笑惊觉的回过头,守卫正在给宫门落拴。

到了。

凤戏阳在宫女的服侍下一层一层的穿上嫁衣。

大红的喜服用金线精细的绣着龙凤,雍容大气,富贵非凡,尽管已试穿多次,但今日穿上,还是让宫女们惊叹,试着走动两步,喜庆之气随着轻摇的裙摆洋溢开来。

忽然听得礼官扬声唱道,“吉时到——”,顿时门口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细细的检视了一遍衣妆,再戴上金凤垂珠的礼冠,凤戏阳由十八名半持花篮半持炉香的美貌童男童女引着,沿着大红的地毯走向宣德殿。

此刻,富丽堂皇的宣德大殿里,用赤金雕刻而成的喜字挂在正中,隐约有流光异彩,翡翠灯罩将烛光映的清幽而又明亮,时辰将要到了,可是本早应该来到的夏静石却始终是踪影未现。

高踞上座的国主凤岐山面色不善,善于察言观色的大臣们表面上依然是言笑晏晏的相互攀谈着,声音却越来越低。

忽然闻得宫侍通报,凤戏阳到了,殿中顿时鸦雀无声,步声簌簌,凤戏阳踏进殿来,未见到夏静石的身影,怔了一下,又默默的退了出去,而殿中肃立的礼官憋红了脸,眼光和面色铁青的凤岐山一触,更是不知应该怎样宣唱,一片尴尬中,外面奔来一个宫侍,对礼官做了个手势,礼官双眼一亮,唱道,“镇南王到——”

玉阶上,夏静石从容的一步步走着,走到凤戏阳面前,微微一笑,“对不住,来迟了。”凤戏阳笑得甜蜜,“不迟,戏阳也是刚刚才到。”夏静石这才步入宣德大殿,凤戏阳紧随其后,一旁早已流水般插上数个宫女,将他身后随行的众人引至殿侧。

凤岐山冷冷的看着夏静石,“孤还以为镇南王的旧疾又犯了”,夏静石上前见了礼,才歉道,“小王一时粗心,忘了把要赠与公主的礼物收在哪里,所以耽搁了一会儿,还请国主、公主勿怪。”

凤岐山的眼光落在面露恳求之色的女儿身上,暗叹一声,放软了口气,“现在找到了么?”不等夏静石回答,随行进殿的萧未然已捧着一件用红色锦缎盖住的物事大步走到凤戏阳身边,躬身呈上。

凤戏阳将红绸一掀,露出一顶錾雕着九龙九凤的头冠来,冠上嵌饰着珠花、翠云、翠叶,冠顶是一只口衔珠宝串饰的金翟,金龙、翠凤、珠光宝气交相辉映,富丽堂皇。

周围已有人赞叹起来,“真是巧夺天工……”

凤戏阳微红着脸将头冠取在手中,“殿下的眼光果然不凡,全天下怕也难有比这更精致的凤冠了,戏阳恨不得现在就能换上呢”,夏静石温和的看她,“去换过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