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百户至,国公缟素(第2/3页)

这位战功赫赫的国公爷,平生自视甚高。

年轻的时候就是目无余子,狂到没边,未曾把天下豪雄放在眼里。

曾经公然放言,这辈子唯独只服两个人。

一是出身微末却气魄绝伦,打下万万里江山的景朝圣人,

二是能够将十万之众横行天下,却未尝一败的晏人博!

其余人等,皆为庸碌。

所以,于杨洪而言。

白含章再如何出众,不过是后生晚辈,凭什么踩在自己头上?

古语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太子还未登基,又算是什么君?

轰!

脚下的厚实木板寸寸炸裂,化为齑粉。

杨洪魁梧的身躯,稳稳立足于湖面。

原本往下弯曲的腰杆,如同大龙抬首,昂扬而起!

崩崩崩,脊柱起伏弹抖,发出霹雳弦惊的弓弦炸响!

宽大的手掌如蕴风雷,重重地向下一按,想要把那方木盒重新盖上。

然而,就在这一刻。

那道圣旨似是受到刺激,发出嗡嗡颤鸣。

璀璨耀眼的金光垂流,犹如一条鳞爪飞扬的九天真龙,俯瞰凉国公!

喀嚓,喀嚓!

虚空如镜,绽出裂痕!

“怎么可能!这是……”

杨洪睁大眼睛,似是感到骇然。

他看到八个斗大的龙蛇文字,烙印于长天之上!

面圣不拜,该当何罪?

宛若猛虎卧大岗,傲视山林百兽的凉国公,神色陡然一变。

宏大的神音,宛如轰隆天雷。

灌入双耳,响彻心头。

“面圣……不拜?这是圣人亲自拟写……而非此前留下的后手!

难道,圣人也觉得,本公错了?本公有罪?!”

杨洪脸色惨然,如同领军打仗大败一场,意气消沉颓靡。

五境宗师天人合一,足可移山倒海的沛然气力,像是顷刻被抽空殆尽。

挺直的腰杆,顿时往下一沉。

恰如推金山,倒玉柱!

杨洪双手作揖,躬身拜倒。

嘴中吐出的一字一句,好似金石相击,阖府上下皆可听闻。

“臣,领旨,谢罪!”

……

……

东宫,暖阁。

双手负后,立在窗前的白含章。

忽然眉心跳了一跳,似是有所感应。

藏于大袖,紧紧扣住的指掌,逐渐松开。

“沙场争胜,是为上将军,可朝堂争胜,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奉一州之地,养一家之姓还不够。

非得盘剥一州之民,敲骨吸髓,吃肉喝血,方才满足。”

白含章面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轻叹道:

“纪九郎,你可以去了。凉国公已经做出选择,他要以亲子抵命,保住赵无烈。”

端坐不动的纪渊,眉头微皱,似是感到意外。

并非惊奇天京与五鹿郡城相隔数千里,白含章是如何得知那边的情形。

中央朝廷底蕴深厚,有多少奇珍重宝都不为过。

他诧异的缘由,乃是杨洪的决定。

都说弃车保帅,赵无烈是义子,杨榷是亲生骨肉。

怎么看,都该舍掉前者,护住后者才对。

“所谓慈不掌兵,咱们这位国公爷,心足够狠。”

白含章声音淡淡道:

“赵无烈一死,就等于丢掉鹰扬卫,这是钝刀子割肉,伤及自身。

杨榷虽然是亲生儿子,可他天资平平,能力庸碌,未必能继承国公爵位。

两者比较起来,义子更有用处。

再者,太子刻薄寡恩,苛待从龙功臣,逼国公杀子谢罪……

杀亲子,比杀义子,更能让人同情。”

纪渊心头微冷,摇了摇头。

经过这桩事,凉国公府彻底与东宫决裂。

朝堂之上,恐怕又要再起风波。

还好,这些剪不乱理还乱的糟心事与自己无关。

“殿下,你如此做,当真只是为了北镇抚司死伤的云鹰缇骑?”

纪渊站起身来,告退之前忽然问道。

“坐上东宫的位子,做着监国的大事。

本宫的一举一动,都很难由心而发。”

白含章笑了一笑,并未转过身来,继续眺望宽广的皇城。

“不过本宫自从当上太子以后,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纪九郎,你可知是什么?”

纪渊眉锋挑起,心念百转千回,闪过各种豪言壮语。

比如什么“犯我大景,虽远必诛”、“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景朝”。

但最后还是保持沉默,并未应声作答。

“帝王也好,将相也罢,都处于人道皇朝之下。

既然如此,那就要懂得何为‘人’,何为‘道’。

古往今来,没有万世不易之功业,但有万古不灭之薪火。

自太古神魔,再到上古正宗,多少部古史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