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明明想要

深蹲完成,休息,硬推完成,休息。

贺之昭将耳机摘下,拿出水壶喝了口水。

这间健身房的确很好。他在心里肯定,干净整洁,环境清幽,只是没有人,感觉会倒闭。下次再试试喊小谊一起来吧。

贺之昭想了想,坐到空闲的器材上,从自己的运动包掏出笔记本,又写了两行字。

里面新记了很多东西,有的和情绪有关,有的没有,再好的学生也有神游天外的时候。

“可以请你吃饭吗?”,树状图分叉出来,好的,不行,又叉出两个答案,叉到最后,枝繁叶茂,有些填了最终的答案,有些没有。

如何触摸到无形的情绪?

至强烈至难解释那次,是许添谊兜头塞给他伞,很凶说拿好。

挨骂了,觉得很舒畅。

那种怒气冲冲的神情让他想到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时候。

句子的前缀一定有一起,刚念书要手拉手春秋游,手心捏出汗也不松开;运动会就跑个三十米,人小得像滚出去,跑道下面一定有嗓门很大的许添谊在声嘶力竭加油;一个话太密,眉飞色舞,另一个只是听,但也要被一起叫到门口罚站。也可能被困在童年的不止许添谊一个人。

现在能问出口的,只有为什么不找他一起吃饭,做的是拍碗云吞面,买很多东西。

他又在旁边写了“壮壮”,写了“鸡翅”——翅字不会写,得查手机。

想要一起吃饭的目的不是为了看壮壮照片也不是为了吃点鸡翅。

贺之昭没什么头绪了,心里有团雾,像迷路的狗,有点闻到味道,但在外面转了三圈,没找到入口。

他合了本子站起来,套上外套,拎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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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添谊罕见踩点下班,迎面碰到晚高峰,公交车堵在高架上足足半小时,才成功顺着匝道开下去。

车载满了人,他站在过道间,拉着吊环,跟着摇摇晃晃。

辞职信虽然打印好了,但人并不在,所以他没有和预期一样,把这张轻飘飘的纸甩到的贺之昭的脸上。

当然,真看到那张脸,可能也就甩不下手了。

总得找到下一份工作才说。

他换了思考角度,如果没有了收入来源,没有家就是连退路都没有。

更何况辞职了也不能一走了之,还得把工作都交接完毕。

出去还可以做什么呢?他擅长做什么?

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无趣、爱生气,喜欢计较小事。有过些渺茫的规划,但都没实现。

许添宝却恰恰相反,粉色头发亮得能刺穿人眼皮,站在那就能吸引目光,穿戴着万事顺心如意的自信。

他知道家里把所有钱都砸在这个弟弟身上了。他上初中时,许添宝小提琴课请的老师就大有来头,算拜师学艺,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报价四位数。那时他要一次生活费可以拿到五十块钱。

这是于敏唯一的、满意的作品,所以舍得,所以他人生与其无数次对垒,没有过获胜的时候。

回到家,壮壮倒是很快黏上来,像是地球上最需要许添谊的生物。

“我今天不想遛你。”许添谊板着脸看着它说。但壮壮仍旧很高兴地摇着尾巴绕着他转,像不知所谓地撒娇,也像很能包容主人的坏心情。过了会,又跟水壶开了似的,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许添谊还是老实拿来牵引绳。

以往遛狗的时间晚些,路上没什么人。今天刚过饭点,许多人乘凉散步遛狗,跨出小区门就遇到了只吉娃娃。

大概因为伯恩山的体格太大令它害怕,感受到威胁,这只迷你狗在步行道中央岔开腿,瞪着眼珠子对着壮壮狂吠起来。

壮壮庞大,胆子比芝麻小一些。道路明明宽敞,它却贴着自己的临时主人,怎么都踌躇着不敢上前。

许添谊想干脆往后撤了绕路,壮壮仍旧纹丝不动,无助地黏着他的小腿,像被吉娃娃骂得自惭形秽,生而为那么大我很抱歉,怎么拉都拉不动。

吉娃娃的主人隔岸观火,没什么作为,但看着壮壮缩瑟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了声,说:“胆子这么小啊。”接着把自己的狗捞起来抱到怀里,径直走了。

“你脚长这么大干什么用的?”周围没人了,许添谊气得半死,举着壮壮毛茸茸的爪子大骂,“一巴掌呼过去不就好了,你往我身上躲什么,躲能解决问题吗!”

壮壮只是冲他微笑。它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这么一笑,让许添谊想到个人,又一想,自己明明也喜欢躲避,遂决定不再进行谴责。

“你说你主人什么时候来接你?”他站起身,“时间很快的。”当时说至多三个月,日子一点点减少,人和狗之间倒是关系越来越好。

车灯的光线扫过去,一辆车路过他们,然后掉了个头,又重新贴着开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