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贺之昭死了

“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达到彼岸。”

许添谊的人生有两条重要咒语,此为其中之一。知道时他正好17岁,念高中。对于大部分同级生来说,这只是一段考试前无关紧要的试音音频,会由一个女声字正腔圆念完,大家嘻嘻哈哈地学舌,然后讨厌的英语口语测验就正式开始了。

但许添谊迷信这句话。

生活一词尚不好诠释外延与内涵,彼岸在哪亦未知,但坚强和他一直以来的人生风格完全吻合。

这些年来,当他要做什么艰难的事情,都会拿这句话鼓励自己。

夜色渐浓,街那头的办公大楼很黯淡。

在这日光晦暗,路灯尚未点亮之际,许添谊站上马路牙子,将共享单车停好,站到一根电线杆后面,耐心等待。

风中有微弱的暖意,裹挟着春天植物的味道。这个季节人类总是蠢蠢欲动,暧昧都像隔靴搔痒,所以有情感问题大概也正常。

今天,他要捉奸。

上周五是杨晓栋的生日,许添谊十分重视,当天在陈彬彬不满的目光中准时下班。出了楼,他去隔壁商城底楼的甜品店拎走预订的蛋糕,再上至六楼的中餐厅提走包装好的五菜一汤。

前两年都是他亲自下厨,但杨晓栋说他烧的菜很难吃。

许添谊表面没有同意这番言辞,但行动上还是做出了妥协。

回家后,勤劳的许添谊开始打扫卫生、收拾房间,一直到杨晓栋的电话打来,称自己有应酬,不回来吃饭。

他刚欲发作,听见恋人在电话那头懒洋洋地道歉,说工作太忙,尽量今天赶回家,便立刻偃旗息鼓,没有提自己准备好的东西。

挂了电话,许添谊生气地在客厅里打转。

明明杨晓栋上周承诺过,今天无论如何都会准时下班回家。

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他愤怒地把那只奶油蛋糕放进冰箱,动作却很小心翼翼。

一小时后,许添谊对着包装精美的饭菜犹豫了半天,决定并不摧毁上面绸带和纸雕的美感,随意煮了点面解决温饱问题。

吃完饭,洗好碗筷,擦一遍台面和油烟机,杨晓栋仍旧没有回家。

终于到了睡觉的点,等无可等。洗完澡,许添谊坐在沙发上擦头发。想起什么,从抽屉中捞出个四方盒子——扁扁的,价格倒不菲。是杨晓栋暗示过几次想要的手机。

端详完纸盒背后的配置,许添谊又轻轻地放了回去,和那只原封不动保存着的奶油蛋糕一样,都沉默又急切地等待着寿星的归来。

二十三点二十分,杨晓栋大醉而归。这并非新鲜事,近一年他喝醉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

“怎么又喝多了?你和谁喝的,灌了多少?”闻见气味,许添谊皱着眉伸出手,想搀杨晓栋一把。

不料杨晓栋却以为他这动作是要收拾人,猛地挥开了,边大着舌头道:“没过12点,我今天回来了啊!”意思是别再纠缠论道理,接着大步迈入卧室,澡都没洗就径直跌上床闭了眼。

一副很累又拒绝交谈的模样。

许添谊被拍的手背火辣辣,心里不高兴,但不打算同醉鬼计较。他给杨晓栋盖好被子,因不能忍受酒气,准备如往常将就睡在客厅沙发。

要关灯的刹那,许添谊想起恋人之前反复的抱怨,说他不温柔,也不会照顾人。

温柔,到底怎么个温柔法?

许添谊又别别扭扭环视房间,想了想,去厨房接了杯水。把杯子搁到杨晓栋床头时,想起没给出的生日礼物,又去躺着的人的口袋里摸索手机。

杨晓栋的手机因这动静亮了屏,跳出几条微信尚未查看的新消息提醒:

“到家没?”

“干嘛非要回去啊?”

“我订的房间都浪费了。”

“烦你!”

“……”

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人所发,备注是“宝贝”。

许添谊盯着这名字看。一见“宝”字,便条件反射涌出股嫉妒,如同被驯化出的生理反应。

接着才后知后觉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毕竟他不是宝贝本人。

许添谊握着手机,站在床头没有动。按照常理,他现在应该开始愤怒,但是没有。他觉得这中间一定有些许的误会,或者出了些纰漏。

虽然他不是宝贝这件事已经可以确认,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还不能断定此宝贝和杨晓栋到底是什么关系。

虽然杨晓栋一直夜不归宿,或喝完酒再回来;虽然两个人这半年多几乎不同床共枕,毋庸提做更亲密的事;虽然许添谊总是希望努力创造出更多的相处机会,但杨晓栋总是回避躲开。

但是,但是。

杨晓栋凭着酒劲睡熟了,用被子捂着脸。两人刚谈恋爱时在杨晓栋的提议下开始同居,因勤劳是美德,许添谊总是承担所有的家务活。明天这床三件套他要负责拆下来洗掉,然后换新的,黑白格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