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清平乐(二)(第2/3页)

王疏月走进养心殿后殿的时候,见张得通在明间里面伺候。

何庆一个人站在“恬澈”门前,见王疏月打了个千。

“贵主儿能走动啦。贵主儿大喜,奴才们还没得主儿磕大头呢。”

王疏月笑了笑,“劳动好些人了,我这几日都怕得很。”

“欸,皇贵妃娘娘,你可不能怕。等明年开了春,八旗选秀女,呵!那些的八旗闺秀们,可是要排着轮次来给贵主儿磕头呢。”

金翘见他说得得意,话却不好听,便在王疏月身后咳了一声。

何庆反应过来,忙给了自己一嘴巴子,“这张嘴,让你在贵主儿面前胡说,打不烂你,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王疏月笑弯了眼,“这做什么呢,又没有说错。大丧三年,太妃之丧又一年,礼部早该提了,我又不是听不得这话。”

何庆忙道:“是是,贵主儿比我们明白。”

王疏月朝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人声寂静,伺候的人各个都站地笔直,秉着一口呼吸,时不时地朝明间里张望。模样竟有些紧张。

“主子在做什么呢。”

“哦,今儿十一,外头传了理龙须,这会儿……嘶,过经过脉呢。”

“过经过脉?”

何庆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听金翘道:“之前宫外备着当差的那位师傅,听说是犯了事儿,今儿这位,据说是新挑的。”

何庆应道:“金姑姑就是灵通,去年的那位老师傅是好手艺,咱们万岁爷受了他七八年摆弄,从前在王府就认他那手,他呢,也何该富贵,家里有个儿子,顺宁三十年的进士,后来在宗人府稽查衙门当差,现而获罪被砍了头。听说在刑场上,那老师傅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就给抓了。今儿这位啊,我带他一路从神武门进来的时候,他那手就颤得跟鸡爪子似的。啧啧……原本图善持刀在里面看着,我师傅都不大乐意进去的,今儿好了,我师傅也怕出事,这不,亲自在里面伺候着呢。”

王疏月听他这么说,到一门心思地在想皇帝剃头的模样。皇帝是个高额骨的人,用汉人的话来讲,也可以叫做天庭饱满。这样的额头修得干净,到也还算好看,至少比自己父亲那扁额头要好看。

王疏月至今都还记得,当年朝廷的剃头令下来,父亲那副毅然决然当大明叛徒的模样。自己拿着剃刀,薅干净自己前额的头发,又把兄长提溜过来坐下,那会儿兄长还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被自己的老爹改头换面,两三天不肯看镜,王授文却只是纠结自己那额头扁了,受不住这份前额干冷的福气。

说起来,王疏月并不大喜欢满清的服饰,反而很喜欢前明的衣冠。

上承周汉,下取唐宋。敬忠冠,保和冠,束起男人们的头发来,雅正端方,实显君子之仪。而到了大清朝,清一色前额光亮,后编长辫,是真的抹杀掉了汉人男子的慕古之风。偶尔还露出些促之气,饶是皇帝这么一个人,发恼或者发困是抓挠的着自己的脑门心,那模样也是有些傻的。

王疏月也不怕死地想过,皇帝这么一副长相,如果出身在前明的中原地方,穿翼善冠服,应该能把他身上偶尔冒出来的傻气压回去不少。

就这么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不觉脸上挂起了一丝何庆怎么都看不懂的笑。

“那个……贵主儿,你要不先去稍间里坐坐,奴才给您端茶。

王疏月正想得入神,随口应下他的话,正要往稍间走,忽听明间里传来“当”的一声。

接着就是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的声音。

“奴才该死,该死,皇上饶命啊……”

“哎哟,这这这……”

何庆慌了神,忙快步往后殿走,王疏月回过神来,也赶紧跟了上去。

明间的门大敞着,图善手中的刀明晃晃地架在那跪伏在地的人头上。

殿内除了图善,连张得通都是跪着的,和何庆走到门口,看着图善的架势,不敢进去,忙也在门前跪住。

皇帝摁着脑门抬起头,见王疏月一人站在门前,脸上反着刀光影子,那光雪凉雪凉的,看着寒气逼人。又见她望着那把刀,面上也有怯色,忙对图善道:“把刀给朕收了收了。”

图善看了一眼王疏月,他在这位主儿身上吃过皇帝很多次的瘪,自然懂眼色。将刀移开插入鞘中,摁着人的手却没有松开。

“你进来。”

皇帝一面说,一面松开自己的手。

王疏月走到皇帝身旁一看,见他头上竟被划拉了一道口子。他自顾自地看手上的血,才们都跪着不敢起来,竟没一个人给他手上递一张帕子。

王疏月从袖中掏出自己的绢子,蹲下身,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手掌心里。皇帝看着她才消青肿的手指,忙道:

“你……要不放着,让张得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