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生查子(二)(第2/3页)

“你…”

皇帝气得脑仁痛。他几步走下阶来,走到王疏月身旁,一把将她从雪地里拽了起来。

“你知道朕为什么责他,你知道这个逆子说了什么!啊?王疏月,朕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

“奴才也没见过主子这么蠢的父亲。”

张得通和何庆都被这二人的对话给吓傻了。

皇帝气得额头上青经暴起,扬起手来恨不得当下就给她一巴掌。

然而她却像等着那一巴掌似的闭上了眼睛,眼睑一压下,眼泪就从眼眶里逼了出来。皇帝一怔。手也跟着僵住了。

明明是她出言不逊,冒犯了皇帝。

为什么她却先哭了。

“好,你要陪恒卓跪就跪吧。”

他说完便往三希堂里走。张得通慌忙跟着一道进去。

风雪早就吹透了她的衫子,身上的暖尽数度给了大阿哥。

她这会儿整个人冷得僵下来,睫毛上结着霜,在大阿哥身边瑟瑟发抖。皇帝走到她看不见地方,她也松了心气,忍不住咳了几声。

大阿哥从氅子里抬起头,轻轻唤了她一声。“和娘娘……”

王疏月忍住嗽意:“没事,和娘娘陪着你。”

皇帝为着这几声咳,又陡然停下了脚步。

张得通看着他僵硬的背影,手背在身后逐渐捏成了拳头,关节发白,手背上也爬着突暴的经络。

“张得通!把大阿哥带到奉先殿去!王疏月,让她给朕进来跪着!”

张得通道:“和主儿不肯呢……万岁……”

“不肯就绑,朕今儿就不信了。她要给朕犟到底!”

“是……”

“回来!”

张得通猛地收住脚步,差点没扑倒。

皇帝看了一眼炭火盆子来,点指半晌,终于憋出两个字:“添炭!”

终究还是心疼了。一方雪帘子隔着两个人,明明都想维护对方,却又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张得通一面叹气一面走出来。

“和主儿,万岁爷松口了,奴才带大阿哥去奉先殿。您也赶紧进去跟万岁爷服个软,您这样和小主子一起冻下去,怎么遭得住。”

大阿哥从她怀里挣扎着站起身。

“和娘娘,儿臣去奉先殿,您不要跪着了。。”

说着,他脱下身上的氅子递给王疏月:“儿臣不冷了,不冷了。。”

王疏月已经冻白了脸,抬手摸了摸大阿哥的脸颊。好在他是暖和过来了。

“大阿哥,别怄你皇阿玛了,好生跟着张公公去。”

张得通揽过大阿哥:“交给奴才吧。奴才会照顾好小主子。和主儿,赶紧进去,您也慎着些,万岁爷今儿是让您气着了。”

眼见着张得通牵着大阿哥去了,王疏月这才站起身,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一只手一把搂住她的腰。

“主子……”

“别以为朕不恼你。”

说着,他一把将她抱起,何庆忙打起门帐送他们进去。

皇帝一直抱着她走到炭火盆子前才松开她。

回头走到炕罩床上拿了一张垫子扔到炭火盆子前的地上,“不是要陪着他跪吗?跪好。”

说完又拖过一把圈椅,坐在她对面,见王疏月没有动,提声喝道:“跪下!”

王疏月肩膀颤了颤。

其实,她心里明白他为什么会恼怒。他也看得出来,他虽然气极,对王疏月却还是满眼满心的心疼。

烧暖的炭火疏开她的身子骨,发上结的霜也跟着融化下来,碎发湿漉漉地贴着她脸。一冷一热叫人肺气不顺。她吸了一口暖气,压住喉咙里痒,没有再违逆皇帝的话。

走到他身前,屈膝跪在了他砸在地上的那方垫子上。伏身道:“奴才该死。”

“你刚才跟朕说了什么话,你再说一次!”

“奴才不敢。”

“什么奴才,王疏月,朕若当你是奴才,朕就让慎行司的人来掌你的嘴!”

“是。是我不好。”

她改了称谓,皇帝这才稍稍缓和了些面色。

“把头抬起来,你敢骂朕,现在不敢看朕了。”

王疏月直起腰,面前的男人胡乱地坐着,没有从前威严和仪态,像只斗败了的野兽,鼻孔里呼着白气儿,连发辫斗发了毛边儿。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究竟明不明白朕是为了什么。”

“我明白,可是皇上,成妃才去了,这么大个紫禁城,您是大阿哥唯一的倚靠,您若不体谅心疼他,还有谁能心疼他……”

“朕如何没心疼他?”

“他心里事,没有说出来啊……”

皇帝直起身,抬手指向一旁,寒声道:“那他就是欺君!”

“……”

他气得糊涂。

一时之间,他似乎也有些明白过来,当年先帝为什么会对自己动怒。这各藏心思,各护各命的皇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言一句,都在无形之中打死结。

王疏月说他为父则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