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西江月(三)(第2/3页)

“王疏月。”

连名带姓,看似疏离严肃,却又饱含某种半掩半藏的占有欲。

这份占有欲,他肯藏,就代表他对王疏月,有一份尊重。

难得。

她竟有些想他。

所以,等他回来,试着对他再好些吧。

“主儿,周太医去藏拙斋候着了。咱们回去吧。”

王疏月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梁安来云崖馆传话请她回去。

自从王疏犯了这信期疼痛的毛病后,周太医恨不得自个就住在藏拙斋,一日两三回的请脉,王疏月有时觉得折腾,想叫他免,他到好,端着自己顶戴在跪在王疏月再三地请。

这是被皇帝吓得。

王疏月无法,这会儿也只得起身道:“成姐姐,我先回去,一会儿用了晚膳同你接大阿哥去。”

成妃忙站起来。

“欸,你只管回去养着,哪管大阿哥那话呢。他就是瞧你性儿好,肯宠他,在你面前撒娇罢了。”

一面说,一面送王疏月往外行去。

王疏月系上善儿递上来披风,含笑道:“都应了大阿哥,要给他瞧字儿的。那就不能骗了他,成姐姐别送了,我自个去了。”

说着,已走出了云崖馆。

过了正午,云崖馆外起了湖风。

王疏月沿着湖边的柳荫道慢慢地走着。

梁安见沿湖的石头子路不好走,便上前来搭扶她的手。

“主儿,冷么。”

王疏月一面走,一面赏着岸边摇曳的垂杨柳,姿态柔弱,却胜在枝叶浓密。

“不冷,你别说啊,喝了周太医那些苦药,当真要好些。”

梁安道:“再不好,咱们万岁爷就真不该留他的脑袋了。主儿被他那些黑糊糊的药折腾了这么久,受大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周大人的药,总是那么一黑性,听何庆说,他给万岁爷调制的那治火牙疼的膏子,也是那么黑臭黑臭的。”

善儿道:“你光顾着恶心主儿做什么。主儿的披风松了,也不知道系一系。”

梁安扶着王疏月在站下,抬手去替王疏月系脖颈处的系绳,一面道:“得,姑奶奶您勤谨,奴才们没眼睛……”

善儿不服气,话像倒豆子一样向梁安一股脑倒了去。

王疏月听着她二人斗嘴,心里倒舒快。湖风中渗着杭菊的淡淡的香气。王疏月趁着这个空挡,向湖对岸的景致望去。

后湖的尽头就是祐恩寺。隔着湖中荷花阵,依稀可见山门。黄琉璃瓦顶,石券门,券面上饰雕的缠枝牡丹纹映着湖中的波纹,光影粼粼煞是好看。

“主儿看什么呢。”

“那处山门建得真好看。”

善儿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哟,这奴才门就看不出门道了,皇上在也许还能跟你说道说道……欸?”

她在说着把话顿住了,似有些疑惑。

王疏月侧面看向她,见她眯了眼睛,也顺着她看着地方瞧去,一面轻声问道:“怎么了?”

善儿往前走几步的,转过头来对梁安道:“梁公公,你认人准,你过来看看,那边那个人像是春晖堂的萍姑姑啊。”

梁安忙跟过来看道:“那就是。不过,这个时候他在祐恩寺那边做什么。”

王疏月的肩头颤了颤。

善儿回头见她不自在,小声问道:“主儿想什么呢。”

王疏月道:“祐恩寺里是住着先帝的云答应吧。”

善儿应道:“是啊。那位主儿……怎么说呢……那位云主儿是万岁爷的生母,只不过,当年先帝爷斥她是‘奴隶贱妇’,连个答应都没给过她,也一直不准她回宫,丢她在祐恩寺里住了二十多年了。”

梁安顺着善儿的话接道:“自从云答应住进去以后啊,祐恩寺也就是个不大不小的禁忌。咱们万岁爷从来没提过要迎奉其归宫的事,甚至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主儿,咱们也最好离那个地方远点。如今万岁爷喜欢主儿,主儿可千万不能惹万岁爷不快啊。”

王疏月没有吭声。

善儿重新望向湖对岸,若有所思道:“你将才说这个萍姑姑这会儿去祐恩寺……”

她话声未落,梁安便道:“咱们管不了那处的事,善姑娘,你也别让主儿多事。”

说着,又劝王疏月道:主儿,咱们走吧。风大起来了。”

这毕竟是一件前朝的事。

说不清楚,就表示其中藏着些上位者不肯让人猜透的心思。

王疏月不肯刻意去猜皇帝和先帝的心思。

这是她为人处事的习惯。情愿尊重每一个人鲜活的爱恨情仇,也不肯做所谓的道德评判。

这片汪洋般的俗世,七情六欲翻滚波浪。

实则个人都有别人看不见得沉浮,个人都有自己的情非得已。

这些情啊,恨啊,爱啊,怨的,如佛主座下,人间万丈泉水渡走的桃花,总要那么凌乱自在地翻滚一遭,才能最后归于虚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