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配角)

去年初秋,李家的聘礼敲锣打鼓抬进颜府,两家结亲全县皆知,瞧那架势,不知婚宴当日又该如何热闹。

外人不清楚,其实那会儿颜嫣已被他父亲关了起来。

“什么都能依你,婚姻大事不可任性!”颜父听她在房里发脾气砸东西,头痛又无奈,只能狠下心来责备:“你要翻天不成?真是被宠坏了!除了李若池,还有谁能容你如此放肆?爹爹都替你想好了,李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你嫁过去定能无忧无虑过这一世,若许给他人,我是绝对不放心的!”

“我不要嫁给李若池!我恨你!”

颜父一听:“你这孩子,怎么能恨爹呢?”

颜嫣急得大哭,一会儿让开门,一会儿喊娘亲,那样子仿佛已下了誓死不从的决心,颜父实在不知为何。

又过几日,丫鬟说她身体不适,请大夫来看,颜父原以为她装病,万万没想到大夫居然诊出了喜脉。

喜脉?开什么玩笑?他待字闺中的女儿难道与人有了私情,还珠胎暗结?这怎么可能?一定弄错了。

大夫说:“老爷若有疑虑,不如另请高明,再替小姐看诊。”

颜父无法,只能先用重金堵住大夫的嘴,等人走了,他打发丫鬟婆子下去,带不孝女进祠堂,这半日时光便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几乎不曾气死,有气无力地问:“是谁的?”

颜嫣跪在牌位前缄默不语。

“是不是夏堪?”

颜嫣紧攥着手,勉强咽下唾沫,颤声开口:“我喜欢他,他也……”

“啪”一声,清脆刮耳,颜父手掌发抖,脚下虚浮不能站稳。这是他第一次对爱女动手,他悔不当初,若早知今日,他无论如何也会严加管教。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爹爹……让女儿嫁给所爱之人,有何不可呢?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会欢喜呀……”

“他若真爱你,怎会让你未婚先孕?”颜父摇头:“都怪我,不该引狼入室。”

“夏堪不是的……”

颜父摆手:“你去把他叫来,我要亲自问他。”

颜嫣整颗心都乱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期待和决心涌向四肢百骸,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征得父亲谅解,她和夏堪会用最大的诚意恳求他,那时不怕他老人家不动摇。

如此想来愈发欣喜,她衣袂带风,一路跑到夏堪客居的院子,推开房门,见他正将衣物和书籍叠放在床上。颜嫣喘着气,笑问:“你做什么呢?”

他看她一眼,笑道:“收拾行李。”

她略微茫然:“去哪儿?”

“进京准备来年春试。”

颜嫣点点头,当下也不管那么多,她只想告诉这个男人,她有了他的骨肉。

“爹爹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

“是吗。”

“嗯。”她眼睛在发光:“你要去京城,我陪你,待会儿就回房整理行囊。”

夏堪放下衣物,不紧不慢坐到桌前,倒茶润唇,轻笑问道:“你不是要成亲了吗?”

“谁?”

“你和李若池。”

颜嫣那双麋鹿似的眼睛懵懵的,张了张嘴:“没有,我不嫁他。”

夏堪挑眉点点头,握着茶杯慢慢转动,脸上的神色仿佛事不关己。

“怎么了?”颜嫣上前坐到他腿上,习惯地抱住他的脖子,哄说:“我被爹爹禁足,你又不是不知道,别醋了,我怎么可能嫁给李若池。”

夏堪也顺势搂着她的腰,亲昵道:“你已经失身于我,自然没法嫁给他了,试问谁愿意娶一个寡廉鲜耻的女子呢?”

颜嫣背脊略僵,以为他在顽笑,尴尬道:“别这样说我。”

他手掌微凉,轻浮地摸索,没什么温柔可言,力气很重。

颜嫣感觉不适,轻轻推拒,勉强打起精神问道:“你几时动身?”

“待会儿。”

“那我呢?”

他很淡地笑了笑:“二小姐的事,我哪敢置喙?”

颜嫣抿着嘴沉默许久,任由他的手误作非为,而她只盯住他的眼睛:“你是不是从未想过和我成亲?”

夏堪闻言停下动作,拧眉思忖一番,笑着碰碰她嘴角:“二小姐若执意要嫁我,也不是不行,反正纳妾又费不了多少精神。”

一语未了,颜嫣猛地起身后退,四肢僵硬着,恍惚间有些无措:“你说什么?”

夏堪还维持着方才搂她的姿势,片刻后垂下胳膊,搭着桌沿,神情已全然陌生:“我说,你想嫁给我,只能做妾。”

颜嫣脸色变白,紧掐住手,不可置信地注视他良久,然后一瞬间大梦初醒,干着嗓子问:“你究竟是谁。”

他面无表情坐在那儿把玩茶碗,口中淡淡道:“我就是你说的那种,下贱,肮脏的倡优之子,我娘是卖笑为生的妓女。”

颜嫣屏住呼吸。

“我生在青楼,从小做堂倌儿,为客人打杂跑腿,直到六七岁才与生父相认,因为我和他幼时长得一模一样。他是个戏子,偶尔也做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