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劫人

乌云密布,暮色深垂,苍穹似被一张黑幕覆盖,没有一丝的光亮透下,也没有风,黑压压的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景王府西苑树木葱笼,此时仅有数盏灯笼悬挂在房檐下,阴森幽寂的照在十数持刀禁卒的身上。

他们不是王府的侍卫,而是来自皇宫大内的禁军,一个个神情冷漠地站在园子里;假山后仍是一座独立的宫殿,规模不大,却极为精致,景王赵湍在汴梁时多喜欢在此读书。

这时一顶软轿停在宫殿台阶前的铺石地上,廊下则站着几名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宫宦、宫女。

过了一会儿,见殿门还不打开,为首那个年老宦官理了理袖边,清起嗓叫道:“董王妃,时辰已不早,郡主该动身了,下官还要回宫交旨,请王妃恕罪!”

沉寂许久的厢殿,这一刻又传出继继续续抽泣的哀求声:

“皇爷爷断不会如此待缨云!娘,你放我出去,我要去见皇爷爷!”

“缨云,你切莫再做出什么事情吓唬为娘了,你皇爷爷的旨意如此,你生在皇家,便认命吧。你嫁去赤扈,也未尝就是坏事,女孩子长大成年总归是要出阁的!你要记着,到赤扈后,不比在汴梁,你以往的性子要改一改,不要什么事情都由着性子,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年老宦官朝手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将殿门推开,朝殿中抱作一团的王妃、缨云长揖行礼,振声叫道:“请郡主上轿!”

两名中年宫女走进去,不顾缨云满面泪痕,上前拽住她的胳膊便往外拖;王妃也哭着将缨云拽住自己锦裳的手掰开来,看着缨云被拖出厢殿,塞进软轿中去。

“王妃,下宫这便回宫交旨了!”年老宦官又朝瘫坐地上的王妃行了一礼,转身示意两名年轻宦官抬起软轿,两名宫女紧贴着软轿防止缨云半道跳出来,便在十数禁卒的簇拥下,从王府西苑的偏门出去。

王府内的仆役、侍女,探头看到这一幕都不禁唉声叹气,还有人忍不住偷偷抹泪;他们等到宫里人都离开之后,才走进西苑院子里,但看到瘫坐在地的王妃,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人注意一道身影跟着从侧门走出西苑。

很快有几声颇为古怪的鸟鸣从高耸的院墙后传来,引出一段幽怨的羌笛吹奏。

用来抵充偿银、交给赤扈人的宗室女子都要集中到崇安观去。

汴梁第二重内城即为宫城,乃是在前朝节度使署的基础上修建;诸王公大臣的府邸以及一些皇室常去参拜的皇家寺庙、道观都围绕宫城而建,但没有再修一道皇城墙圈围起来。

不过,从景王府到崇安观,一路都是深宅高第,高耸坚厚的院墙,将并不算窄的甬道挤压得特别的深狭。

赤扈人围城未撤,宵禁未解,此时的长巷里空无一人。

乌云低垂,十数禁卒、宫女、宫侍簇拥软轿而行,仅靠四盏手指灯笼照路,听着幽怨的羌笛声里,不时杂夹几声的古怪鸟鸣,谁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陈公公,这什么鸟叫,汴梁城里怎么就没有听过?怎么透着些邪性啊!”负责护卫的小校挨着年老宦宫问道。

“邪什么邪?别胡说八道,崇安观就是镇邪的!”年老宦宫低声喝斥道,却也禁不住催促众人快走。

“当当当……”一阵沉闷的竹梆子声从远处传来,转眼就见一人推着一辆独轮车从巷口拐过来。

独轮车一侧乃是一排矮柜,挑着一只灯笼照明,隐约照出推车的乃是一个健壮的汉子,脸面模糊;另一侧放着火炉等物,火炉里的炭火还燃着,有红晃晃的火光照出,一眼看去乃是汴梁城里走街串巷兜卖的食担子。

虽说城里宵禁未解,然而宫里宫外但凡有门路的,真正照规矩办事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看到那人推着独轮车在巷口停下来,年老宦宫也没有起什么疑心;这时候那瘆人的鸟叫与羌笛声也都停了,看到巷子口有人踪出没,反而叫人安心。

而这次奉旨催促缨云郡主前往崇安观集中,年老宦官就担心景王府里会有人阻拦,他们现在都走出景王府了,却没有想过还会出什么岔子。

那人取出一根短棍,将独轮车支在巷口,取出一口小铁锅放火炉上,又从矮柜抽屉格子里取出碗筷等物,很快就见一个简陋的夜食摊子在巷口有条不紊的摆出来。

待宫宦、禁卒簇拥软轿靠近,那个汉子张罗喊道:“各位官爷巡夜辛苦啊,要不要来碗热腾腾的汤面暖暖身子啊!我这边暖壶里还有酒哩!牛羊冷切,特制的醮料,甭提多香,腌好的蒜头下酒也爽口!”

“瞎了你的狗眼,哪只眼睛看我们像那些巡夜的莽货?去去去,滚到一边去,别拦着道!”禁卒校尉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