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池热府(第2/7页)

提刑司位于祥符寺附近,离琼楼不算太远,过不多时,四人便来到了提刑司。宋慈直入提刑司大门,奔偏厅而去。

偏厅的门被推开,光亮透入厅内,只见刘扁的尸骨和刘鹊的尸体以白布遮盖,并排停放在偏厅的左侧。这二人生前同族,又师出同门,还在同一处屋檐下共住了多年,虽是相隔一年多而死,却能在死后并肩躺在一处,不免令人唏嘘。宋慈走上前去,在刘鹊的尸体前停住了脚步。

他戴上了皮手套,揭开白布,将已经僵硬的尸体翻转过来,使其背部朝上。他凑近刘鹊的脑后,拨开其发丛,在一根根头发间仔细地寻找,不放过任何一寸头皮。

很快,宋慈的目光定住了。

在刘鹊左耳后发丛下的头皮上,他发现了一小块红斑,只有一粒黄豆那么大,而在红斑之中,还有一个发暗的小点。

刘克庄凑近看了,道:“这是什么?”

宋慈应道:“针眼。”

“针眼?”刘克庄有些惊讶,“这么说,刘鹊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针扎死的?”

宋慈摇了摇头,道:“乔大人用银器验过毒,我又用过糯米法验毒,刘鹊的确中了砒霜的毒。这处针眼周围有些许红斑,并非死后造成的,应是生前被针扎刺所致。我之前验尸实在轻率,竟没发现这处针眼。”他之前查验刘鹊的尸体时,虽也检查了发丛,但更多的是在寻找有无铁钉,这处针眼位于左耳后侧,又被头发遮掩,若不仔细拨开发丛寻找,实难发现得了,再加上刘鹊中毒的迹象太过明显,他内心深处其实早已认定刘鹊是死于中毒,便没对头部查验得那么细致。好在他开棺查验紫草的骸骨,发现紫草死于针刺后颈,于是来验看刘鹊的尸体,这才没漏过这处针眼。

原以为刘鹊的死因已经确定,可现下又出现了疑问。宋慈抖开白布,重新遮盖在刘鹊的尸体上,然后去往提刑司大堂,想将这一发现告知乔行简。然而乔行简不在提刑司,他只见到了文修和武偃。文修说乔行简有事外出,没说去哪里,也没说几时回来。宋慈只得作罢,向文修和武偃告辞离开。

从提刑司大堂出来,宋慈没走出几步,忽然在堂前空地上站定了,凝眉沉思起来。刘克庄跟在宋慈身后,见了宋慈这副模样,忙向辛铁柱和许义打手势,示意二人停在原地,不要做声。宋慈如此沉思一阵,忽然道:“去刘太丞家。”他说走便走,脚步极快。刘克庄忙招呼辛铁柱和许义,紧跟在宋慈的身后。

没过多久,四人赶到了梅家桥东,驻足于刘太丞家的大门外。

这是三天之内,宋慈第三次来到刘太丞家了。

大门没有上闩,只是虚掩着。宋慈推门而入,穿过空无一人的医馆大堂,径直朝药童起居的偏屋而去。

此时狭小的偏屋里,远志和当归仿如挨训一般,低头站成一排,身前是斜坐在凳子上、脸色大为不悦的高良姜。黄杨皮也在屋内,站在高良姜的身边。

“他们二人当真没回来过?”高良姜语气一扬。

远志左手拿着抹布,挨训之前,他正在打扫医馆。他小声答道:“回大大夫的话,那晚二大夫和白大夫离开书房后,当真没再回来过。”

“那师父的医书是谁拿了?那么一大本医书,总不至于长了翅膀,自个飞走了吧。”高良姜的目光从远志身上移开,落在了当归身上,“远志平日里跟着我,他素来胆小,谅他也不敢动师父的东西。你当归可就不一定了。你平时跟着羌独活,有时还傲里傲气的。你说,是不是羌独活指使你溜进书房,偷走了师父的《太丞验方》?”

“我没有。”当归声音低沉,回以摇头。他同样手拿抹布,此前也是在打扫医馆。

“还敢说没有?”高良姜站了起来,踏前两步,与当归相隔咫尺,“外人进不了医馆书房,能偷走《太丞验方》的,必定是医馆里的人。整个刘太丞家,人人都很正常,就你和羌独活最为古怪。你们二人还真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和羌独活合伙偷了师父的医书?”

当归仍是摇头,说自己没有偷过。远志道:“大大夫息怒。那晚黄杨皮也在大堂,当时我们三人闹肚子,一人去茅房,另两人便留在大堂,当归要么与我待在一起,要么便与黄杨皮待在一起,他不可能独自溜进书房偷走医书的,黄杨皮可以作证。”

黄杨皮冷哼一声,道:“谁说我要作证了?”

高良姜则是瞪了远志一眼,道:“我没问你,没你插嘴的份!”又冲当归喝道,“快说,是不是你偷了医书?”

高良姜声音渐怒之时,伴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宋慈等人出现在了偏屋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