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阳】混沌煞5(第3/5页)

“等等,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陈竹白往前走了两步,这张脸他有印象。

然而那人已经上了马,那样年轻鲜活,可背后是军令如山:“从前我给将军的帐子里传信,见过军师几回。”

军师……对,自己的名号是军师,陈竹白再次看向他,亲眼看着他将头盔戴上,长长的发辫藏在青铁之下,眉眼中稚嫩和英气杂糅:“你多大了?”

传信兵将缰绳拴在手腕上,笑容带着几分青涩,故意显摆似的说:“再过年我就十七了,军师您呢?”

“我?我比你大……大上许多呢。”陈竹白昂着头说,一只手摸着他身下的黑马,看向他布满细小伤口的手背,“家里给你娶亲了吗?”

传信兵忽然面色通红,挠着耳朵说:“我十四就随兵了,家里没人……再过两年吧,打了胜仗分了银子就说亲。”

“脸红什么?男子娶亲这不是天经地义之事?”陈竹白只觉得他甚是好玩,别人都想着打了胜仗当将军,他想的是分了银子回去娶亲,“家乡可有心悦的姑娘了?”

“有,有一个……等打了胜仗再说。”传信兵拍了拍身下的黑马,黑马打了两个响鼻,四只铁蹄在雪中踏响,“军师回去吧,外头雪大。”

下雪了,陈竹白抬头看天,半手掌大的雪花往他的脸上落。他亲眼看着传信兵用黑色的布条蒙住了黑马的眼睛,又看着他轻轻地吹着哨子安抚马儿,不禁脱口而出:“你要小心,走小径便可,又不是真的传信,只需要跑出山壑便可。找个安稳的地方躲起来,待这边打完你再回来。”

传信兵只是朝他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时候到了,他骑着马宛如一支飞箭穿梭冲出营地,身子伏低之后又往后看了一眼,似是诀别。

就是这样一眼,陈竹白便没有回帐,而是走上了烽火台。他要亲眼看着他跑出去才行。

转瞬的刹那他耳边响起破空的箭阵,天穹被铺天盖地的飞羽遮盖得变暗,连雪都无法穿透。

“不!”等陈竹白回过神来,人与马已经停了下来,宛如还没看清前路的盲人迟疑向前,最后轰塌在大雪迷路当中。血腥气和雪腥气交杂吹向陈竹白,白雪变为红血,他唤出阴兵抵挡箭雨一人出营,片刻前还和自己说着分了银子就娶亲的传信兵已经被利箭扎了个透。

他和马都被扎透了,身上落了几十支。

但他还没死,被刺穿的左手掌还在动。

陈竹白飞奔而去,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他身上的热血沾满自己的衣裳,脖子上汩汩外流数道血痕,流了陈竹白满手都是。淬了剧毒的艳绿箭头滴着浓稠鲜红,成为了陈竹白唯一能看到的景象。

他将传信兵抱在了怀里,抱着一个即将逝去的年轻生命。传信兵已经说不出话来,一张口就喷出许多鲜血。鲜血溅在陈竹白的鼻子和嘴上,甚至不小心咽了下去,等到他再看向传信兵时,这人已经彻底没有了动静。

沉重的铁甲完全抵挡不住西北兵的箭,完好无损的头盔滚落一旁,露出了他还没褪去脸红的俊朗面庞。

陈竹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连同附近的大雪也跟着震颤,纷纷从树梢往下狂落。

“不!”陈竹白一个惊醒,满身大汗地坐了起来。雪景和箭雨不见了,周围没有兵营也没有铁甲,他不在沙场而是在秦宅的床上。只是他虽然已经远离了战乱厮杀仍旧逃脱不开那股血腥,仿佛怀里还有一个人没有死透,成片成片地流血。

那是唯一一个死在陈竹白怀里的人,从此之后,他再不愿轻易靠近死尸。

还好,已经没事了,陈竹白抱住被子哄劝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场噩梦。隐隐约约间他仿佛又听到了哭声,于是披上衣裳出来找,果然,小逸又不和师弟睡了。

钟言正在睡房外哄孩子,生怕吵醒了秦翎,见到师兄时先吓了一跳:“你怎么起来了?”

“给我吧,你哄不好他,他现在找人找得厉害。”陈竹白摇摇头,笑着把秦逸接到怀里。事情总是这样奇怪,秦逸到他怀里就不闹,要多乖有多乖,甚至还知道拿小拳头自己擦擦眼泪,然后紧紧地贴在陈竹白的胸口上闭眼睡觉。

看到此情此景钟言不禁摇头叹气,我才是你娘亲啊。

第二日,天气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雨。

大公鸡打完鸣就冲进了草药园,看到什么嫩苗长出来就叼什么,凡是它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把童花气得头顶都要冒起青烟。钟言先去看秦泠,给他换了一种可以止血的药膏,涂上去还有些作用,回来路上又一次偶遇了柳筎。

柳筎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面孔,只不过这回送了他一个镯子。

“这个太贵重了吧?”钟言看得出这玉料绝不一般,“你留着戴,别总是什么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