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观棋不语(7)(第3/3页)

秋露三心二意总爱发呆,他全神贯注之余也能逮住,她便托腮盯他脸,神秘兮兮地问:“谢观棋,你知道……女生每个月的那个事吗?”

谢观棋笔尖一顿留下墨点,无声地掀起眼看她,灯光映得瞳仁剔亮,脸蛋也被门窗紧闭的房间闷出红晕。

对视须臾,他看出她面上的几分羞意,气音钻入耳内:“就是例假。”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寂静,他穿着秋季校服,她则是一身棉质睡衣,手臂横搭,稍稍移动便会碰到。

他想不动声色地挪远一些。

然而她突然趴倒,下巴戳上交叠的手臂,手肘触碰到他手背时,那支笔“啪嗒”掉落。

谢观棋盯着那一小道划痕,微乱而隐晦,如同不可言说的心事:“你今天请假,是因为这个?”

“嗯。”秋露慢慢点头,郁闷和怅然溢于言表,“上次我们去礼堂听青春期教育讲座的时候,女生们私下里就在聊这个……那会儿我还没有嘛。后来朋友偷偷告诉我,如果一直没有的话,以后可能……”

他问:“可能什么?”

她做出微微吞咽的动作,小声说:“生不了小孩。”

又是微妙的沉寂。

“嗯。”谢观棋好半晌才启声,“可你不是……”

趴着的人抿唇叹气,他不解地抬眸,就见她用铅笔去戳橡皮,一个洞两个洞……

“哎,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说,“今天心情怪怪的。”

这段对话无疾而终,他好似也被影响,白纸黑字如错章的乱码,从眼前飘过,刻不进脑中。几分钟后,他没头没尾地开口:“生不了就不生,没什么。”

“啊?”她错愕地张唇,他垂眸不语,尴尬到后背燥热燃火,唯一能反应过来的动作便是把早已写完的试卷再翻一面。

秋露恍惚:“你还在想那件事呀,还远着呢,以后再想。”

谢观棋微抿唇,他想说以后她会有丈夫,也不用他这个外人来想,但上一秒尴尬劲还没过,便闭口不谈。

他说:“写作业吧。”

她回:“嗯,而且我现在一切正常,应该是能生的。”

四目相对。最后,一个轻咳低下头,一个脸红趴桌面。

“我写完了,你有不会的再问我。”谢观棋盖上笔帽决定撤离,在她仰望的目光里欲言又止,“你……要不要喝牛奶?”

“热的。”他补充。

“不喝牛奶。”秋露连连摆手,压弯眉眼看着他,“谢观棋,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上学啦。”

他点头,手碰到门把时忽然想起什么,背对着她垂眸问:“你和别人说,我们是兄妹?”

她马上摇头:“没有没有,只有巧一私下问过我,你是我什么人,我觉得你是比好朋友更重要的人,所以我就说……”

“我说你家就是我家,她可能就默认你是我哥哥了。”

他睫下的眼慢慢抬起,盯着门后的粉色贴花,她紧跟着问:“你觉得我可以这么说吗?”

“可以。”

“好!”他听见她在身后开心地说,“那我们明天见哦。”

握着门把的手指微乎其微地动了下,就像胸腔那颗心,在今夜出现太多忽快忽慢的时刻。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期待明天快点到来的情绪。

那个夜晚,谢观棋做了一个奇妙的梦。他误入一片贫瘠的荒漠,寻到一株破土而出的新芽,拂开积年的尘土,那枝嫩绿的芽下,是一颗鲜活的、持续搏动的心脏。

原来,一切因果皆在那个闷热的下午,在那一眼之后埋下,它在四季的风、岁月的河里,悄无声息地长大,长到根脉相连,长到生死相依。

他用身躯抵挡风沙,用双掌护住新芽,他在梦里轻声喃喃。

“嗯,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