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严融之把醉酒似的少年接在怀里,先触面额的温度,再探了探颈边,一层细汗。

几分神智不清的林殊文扭着脸躲开额头的手掌,嫌热,唇嫣红而干燥,眉心拧起,含糊地喊疼。

严融之不碰他的脸,怕他倒了,扶在少年腰背后轻轻抱着,低头问:“哪里疼?”

林殊文唇一抿,又不说了。

过半晌,依旧断断续续地喊疼,额头也越摸越烫,眼尾渍着些泪痕。

可一旦严融之问话,他就闷声不吭,脸色因烧热浮起两抹红,可怜又倔强的模样,文静柔弱,看了只觉得让人心软。

严融之吩咐:“尽快找到医馆。”

罗文应声,驱着马车找到就近的一家医馆。他停车撩开车帘,道:“主子,我扶小先生下车?”

严融之径直抱起脸颊抵在颈侧呓语不停的少年,这个时节生病的小孩和老人居多,医馆内不少人排队问诊或取药。

严融之绕过人群,罗文连忙把凑近的人挡开,找到专门管事的,抛过去一个钱袋子。

管事摸着钱袋的厚度,揭开看了眼,笑道:“贵客有病人要看诊?”

罗文点头:“立刻安排一名大夫,找间干净安静点的房间。”

管事引路:“贵客里面请,大夫很快就到。”

有钱好办事,管事领了名大夫快速赶到医室内。

严融之坐正,林殊文不愿意躺,只好把人扶在怀里让他靠,往那两片干燥的唇送了点水,起初不喝,慢慢地才喂下半杯。

大夫给林殊文诊过脉,让他们不用太担心。

又道:“时下老幼容易患病,这位公子体弱气虚,才导致病气入体,喝几剂汤药多加休养就能恢复,平日还需多加照顾调理才好。”

严融之看着林殊文依然泛红的脸颊:“他在喊疼。”

大夫问询病由,又检查几番,找不出林殊文疼痛所在。

少年嘴里偶尔喊一两声,多数时候闷着声安静流汗,太能忍的性子,不说也不摸疼的地方,让旁边的人束手无策。

罗文笑呵呵的:“张大夫啊,我们花了不少的钱请你来看诊,看不出病由还赖病人不配合了?”

罗文替主子把压力给出去了,张大夫哑声,止不住落汗。

“两位爷,这位公子老朽实在……”

大夫张口结舌,为难之际,昏睡过去的少年幽幽掀开懵懂的双眼,涣散的视线一点一点凝聚。

林殊文舔了下干涩的唇,不解地问:“严爷,罗大哥,你们怎么了?”

罗文松了口气,严融之把案几上的清水送到他嘴边继续慢慢喂几口。

“你在发烧,方才晕了过去。”

林殊文“唔”一声,就着严融之的手喝完一杯,浅色的眸子望着人,道:“还想喝。”

严融之又给他喂了一杯水。

林殊文醒着的时候给大夫重新诊脉,大夫问他哪里疼时,他明显停了下,轻摇头。

病人不配合医治,再好的医者和药石都没辙。

严融之示意大夫出去,在医馆给林殊文喂了剂汤药,又睡了会儿歇着,额头上的烫意消了,才带他坐马车离开。

从医馆往马车的那一段路林殊文是被严融之抱着出去的,他羞耻的想要挣扎,严融之目光平静,罗文笑道:“小先生就莫要别扭了,方才你昏过去,也是主子抱进来的,一路上的人都瞧见了,眼下要躲也来不及啊。”

林殊文:“……”

少年默默闭眼,素白的小脸扭向面前宽阔的怀里挡着,放弃挣扎。

*

严融之抱着安静下来的少年坐进马车,内部散落几件林殊文从城里买的物什。

笔和纸张都飘在毡子上,还有那套装在盒子里的刻刀。

林殊文从严融之怀里下来,蹲身把散落的物什捡起。

严融之拉起他的胳膊扶他坐稳,道:“这一趟买了不少。”

林殊文把盒子放在腿上,揭开后细细检查,没发现破损才安了心。

严融之:“刻刀?”

林殊文垂眉道:“呆着闷了想刻些小玩意。”

见识过林殊文捏兔子的手艺,严融之意动,问:“刻的何物。”

林殊文眸色诚恳:“木头。”

还在林家时,林殊文唯一私下掏钱买过的东西只有木头,全都用作雕刻。

林广良和谢许菇虽然觉得他把木头刻得很好,却并不赞同一个地主家的儿子只会抱着木头雕,更多的时候,林广良宁愿带他出门去巡地,收租,让他学算术,说地主家的孩子只会数钱就行。

曾经整个丰阳县的百姓都认为林殊文会是最小的地主。

少年抱住盒子出神,马车一晃,他肩膀紧了紧,被严融之揽在身侧:“别磕到脑袋。”

林殊文抿唇笑了下,漆黑的眼睫轻轻垂颤,心里想些事情。

*

回到八宝村,罗文把马车停在林家旧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