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姜小沫憋宝中(第4/7页)

窦占龙命伙计添柴,等汤二膀子一回来,赶紧蒸馍馍娃。店伙计应了一声跑出去抱柴,不一会儿空着手回来了,臊眉耷眼地跟窦占龙说:“客爷,今天撞邪了,只怕还是蒸不了馍馍娃!”姜小沫怒道:“你是成心给我们添堵吗?灶火不是热了吗?为什么还蒸不了?”说话就要拿掩身棒子打。店伙计一边躲一边叫屈:“我哪儿敢呀!小爷您自己看看去,柴房里的木柴全湿透了!”姜小沫忍无可忍:“口北风干物燥,又没下过雨闹过水,木柴怎么会是湿的?你自己浇的?”店伙计苦着脸说:“二位爷圣明,我们柴房有顶棚,下雨也淋不着,可我过去一抱,才发觉木柴从上到下都湿透了,还有股子臊气味儿,沾了我一身啊!不信您闻闻!”

姜小沫不信邪,拽着店伙计要去柴房看个究竟,就算木柴湿透了,趁着灶火还旺,烘一烘也就干了。窦占龙拦下他:“甭去了,那臊气哄哄的木柴,怎能拿来烧火做蒸食?”姜小沫也觉无奈,只好让店伙计出去买一趟。店伙计说:“二位爷,夜里哪有卖柴的?不行我去别家借一些?”窦占龙已然看出其中古怪,只怕店伙计去哪一家借,哪一家的木柴就是湿的,跑断了腿儿也没用,便吩咐伙计:“去把你们大掌柜请来。”店伙计嘴里应着,连跑带颠地去了,不一会儿引着汤老大进了屋。车马店掌柜整天跟赶路的牲口把式打交道,没多大架子,穿的戴的也不怎么讲究,顶多比店伙计立整点儿,见着窦占龙就作揖。窦占龙二话不说,掏出一张银票交给汤老大:“店主东,一千两银子买下你店里的桌椅板凳、家具摆设。凡是木器,全给我劈了当柴烧。”汤老大满头雾水,我店里的东西招你惹你了?听伙计一说才明白,还以为做梦呢。一千两银子啊!慢说买下车马店一堂破旧的木器,卸下大腿来烧火他也心甘情愿!当时跟苍蝇见了蜜似的,又叫过几个伙计帮忙,将客房里的桌椅板凳、脸盆架、顶门闩、拦门杠……这么说吧,除了房梁门窗铺板,能拆的木器全拆了,伙计们出来进去走马灯一般,全抬到灶房门口,“咔嚓咔嚓”劈成柴火棍儿,一摞摞地抱入灶房,转眼间堆成了一座小山。窦占龙暗暗点头,心说:“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面前撒尿!”

灶前一通忙活,万事俱备,只等汤二爷这股子东风了。众人等来等去,却迟迟不见汤二膀子进门。车马店中的一干人等无不称奇,就冲汤二爷那个手气,到不了吃晚饭,他就输得只剩条裤子了,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还不见回来?汤家大爷拿了窦占龙一千两银子,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叫伙计上宝局子把人揪回来。伙计一边乐着一边扭头往外走,前脚刚迈出门槛,又被窦占龙叫住了。窦占龙跟姜小沫耳语了几句,让他跟伙计同去。姜小沫派头儿挺足,挂着戏韵对伙计说了句:“头前带路!”说完一端架子,嘴里头打着家伙点儿,脚底下迈着四方步出了灶房。

汤二膀子耍钱的地方没多远,就在街对面儿,后窗户正冲着车马店的街门,当中隔着条不算宽的土路。口北的大小宝局子多如牛毛,为什么汤二膀子偏来这家耍呢?应了一句老言古语叫“远嫖近赌”,耍钱必须在家门口,输光了屁股好往家跑,逛妓院嫖堂子则是越远越好,否则出来进去的跟窑姐儿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是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呢?

姜小沫按着窦占龙的吩咐,径直从街门出去,因为没出堡子,不必躲着盯梢的叫花子。他穿上团龙褂子,外罩一件破袄,由店伙计引着,来在宝局子门口,扯着脖子招呼:“汤二叔、汤二叔,回家蒸馍馍娃了!”连喊了三遍,随即回到灶房。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汤二膀子垂头丧气地回了大车店。此人三十来岁,中等个儿,白白净净胖胖乎乎,一张小圆脸,圆鼻子圆眼元宝耳朵,大冷的天只穿着一件单褂,一进门就抱怨:“今天奇了怪了,我本已输干玩净了,想不到刚出宝局子门儿,就在地上捡着块碎银子渣,拿回去接着耍,嘿!简直是有如神助一般,老子手气从来没这么好过,押一宝中一宝,那骰子就跟认识我似的,那真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本想一把全押了‘孤丁’,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还没等开宝呢,也不知从哪儿来个倒霉孩子,站在宝局子后窗户下边‘汤二输、汤二输’地一通瞎喊,再没有这么晦气的了,让我这一宝输得体无完肤,赢回来的衣服又给扒走了,这不倒霉催的吗?”

姜小沫一脸坏笑:“二爷,我那是跟你客气呢!喊你‘叔’还喊出错来了?”汤二膀子得知是这个坏小子喊的,当时不依不饶,嚷嚷着让姜小沫赔钱。一旁的汤老大看不过去了,飞起一脚踹在兄弟屁股上,让他赶紧干活,自己揣着银票回去睡觉了。伙计则在一旁劝说汤二膀子:“这位财大气粗的客爷请您蒸馍馍娃,您多卖卖力气,人家一高兴多赏几个,不就有钱翻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