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屋遮风雨,一布遮肚脐(第4/9页)

比起夏新亮关心的少女梦,我更关心的是,小茹被强暴的事儿怎么会在班上传开。赵迎春说不仅仅是班上,全年级都在传。问她是谁先开始说的,赵迎春摇摇头说不知道,起先她也不相信,还是找到小茹跟她质问,小茹才跟她承认的。

跟赵迎春谈完已经将近四点了,夏新亮和李昱刚都觉得小茹认错事发地点比较可疑,另一方面,小茹的好朋友赵迎春都不知道小茹出了事儿,这其实不太说得过去,小茹跟赵迎春无话不谈,却把这样大的突发性伤害隐瞒了,这里面肯定还有事儿,虽然这案子破获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他俩还是想试着查一查。

我很懂两个小徒弟的感受。真的很懂。我刚干刑警的时候,情绪波动极大,因为你不干这行,你不会这样直观地面对人间疾苦。那你面对了,很多时候又束手无策,帮不到你以为你可以帮助的人,这感觉必然糟透了。

这种案子,警察都不知道怎么去解决。小女孩儿13岁,被人强奸了,到第五个月的时候才发现,应该做引产,可家里妈是干农活儿的,没钱做,就跟女儿说你把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只能生,那你警察应该做什么?

我们警察能够去抓坏人,能够去保证社会的安定团结,可是很多事情我们是无能为力的。你最多只能把案子破了,你还能做什么?我们抓到坏人后还是对一些事无能为力,你没能力也不可能尽善尽美地给人解决问题。就算你有观音菩萨的千眼,可你没人家的千手。你其实,苍白无力。

我给他俩的建议是,你既然有直觉,你就跟着直觉走,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筛一筛小茹周围能接触到的男性可能更靠谱。

既然她说谎,一定有说谎隐瞒的理由,不是这个人权力大,就是这个人跟她有紧密联系她不能出卖。他俩说自己也是这个思路,所以尽可能多地调查,让这些潜在的嫌疑人能够浮出水面。譬如她的老师,譬如她同学的父亲兄弟,譬如她母亲家的家属,等等。

难得两个徒弟对这个案子都很有想法,我干脆选择撒手不管,就负责在后面帮助他俩把握方向。

夏新亮去了小茹的学校,接触了一下她的班主任、科任老师,大家对小茹的评价很相似,简单来说,是个像透明人似的孩子——不突出、不惹事,平平凡凡。这其中的男教师夏新亮仔细地观察他们谈论小茹时的神情、声音的频率等等,基本排除了他们对小茹实施性侵的可能性。

这样一个13岁的女孩,性格内向,她可能接触到的男性范围是很小的。她成绩不突出,不是班级干部、团里骨干,基本不会跟教导主任、校长等级别的人产生交往。她的任课教师再一排除,夏新亮就如坠迷雾了。结合她的挚友赵迎春的说辞,小茹没有跟班里任何男生过从甚密,更没在互联网上结识什么男性,从未说起过。夏新亮也看了赵迎春的朋友圈,小茹基本没发过,微博就更少了。总之,任何年轻人热门的、喜爱的社交工具上,小茹也跟现实生活里一样,表现平平。

李昱刚在辖区派出所查阅了小茹和她母亲的户籍资料,白小菊是嫁到朝阳去的,原籍是沧县,家中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但夭折了。她在本地并没有什么亲戚,熟人男性就是那个表弟。这个表弟早先跟她丈夫一起跑过车,但嫌累;做过小本买卖,却一直亏钱。生活不是特别好,又好吃懒做,但每到收麦子收玉米的时候一般都回来帮白小菊干活儿,讨俩钱花。

李昱刚怎么想这个阿飞怎么感觉不对头。从他跟赵迎春的对谈中,他感觉小茹不爱回家。母亲务农经常不在家,家里冷清不喜欢待也情有可原,但不愿意招待好朋友去,也绝口不提家里事,这就很那个了。有这么个疑点,俩人又去了白小菊家一趟。

那个家,安静得像没人似的,白小菊在院儿里打麦子,小茹跟屋里看书。谁都不跟谁说话。

李昱刚侧面跟白小菊了解了一下表弟的情况,得知今年这茬儿冬麦下来白小菊联系了他,他本来应承了,但后来没来,也不知道又上哪儿发财去了。

夏新亮学过犯罪心理学,他不说话,就在一旁仔细观察人的表情,从中也能揣摩到不少东西。

李昱刚闲聊似的问:“是每茬儿都来帮着收吗?”

白小菊说:“基本是,我男人没了以后,就靠他给我帮忙呢。”

李昱刚不经意地再问:“小茹出了这么大事儿,找他拿主意了吗?”

白小菊有些激动:“可不咋的,我也没别人商量啊。这兔崽子也是心硬,叫打了去,说小姑娘家家挺着肚子败坏门风,这是野种儿,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