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旧故事(1)

程诺文手上的牵引绳一紧,丁昭隔天搬回工位。这次回去,他觉得背后好像多双眼睛,可真的去找,视线就像提前预知,消失不见。

唯一有变化的是程诺文那间小会议室。为了专注办公,程诺文平常会拉下百叶窗,现在全天打开,将整组一览无遗,搞得A组人心惶惶,私下传Nate不会是想抓他们工作纪律吧,看来桌上空酒瓶要收一收了,不如换个奶茶杯来装。

丹斐的比稿进入冲刺阶段,郝思加多有坎坷,脚本写了好几稿,自己不满意,毙了重头开始。郝思加认真做事时,有些完美主义,不信邪,非要死磕到底,最近大部分工时都耗在这支TVC上,冷落了手上其他品牌,做不完的东西分流出去,被他养刁的客户一看文案不是原来水平,跑来闹,阿康们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暂时堵住洪水闸门。

这事惊动在瑞士滑雪的老总,乔蓓给郝思加发了封邮件,具体不知道说了什么。转天午休,边晔亲自来找郝思加,提醒他明天迈赫厘有个会议,某位高层钦点想见CO2那位妙笔生花的文案,他必须到场。

郝思加摘下耳机,没有如往常那样冷冷说滚啊我不去,只是眉头紧皱,说知道了。

迈赫厘轿跑的文案向来由郝思加负责,可他讨厌见客户,开会总是缺席,突然答应,很反常。

丁昭借了大头的喷壶,给郝思加的鲜花浇水,追求者今天送来一束大花蕙兰,三色混杂,花瓣层层叠叠,中心两根花蕊探出来,看上去像是某种昆虫的口器。

“去可以,”郝思加手一指,“我要他一起。”

见他对准自己,丁昭喷壶没拿稳,差点摔桌上。

边晔也没料到他会提这种条件,“小昭?他是A组的喔。我们B组那么多阿康,你随便挑,想要哪个陪你都行。”

“我就是不想和你们组的煞笔坐一张桌子,丁昭去,我去,懂?”

郝思加明确诉求,让边晔自己决定,随后拿剪刀将大花蕙兰剪断,花苞顿时跌落,桌面尸体横陈。

边晔眼睛在丁昭身上转两圈,笑笑,“好吧,我开恩,小昭,麻烦你送我们大少爷一程。”

丁昭还想推辞,郝思加甩来眼神:给我去。

算了,郝思加近来心情不好,当帮个忙吧,遂同意,对边晔说明天我有空,但替B组开会这种事情,要事先请程诺文批准。

边晔说那是当然,找程诺文说要借丁昭半天。

客户组借人开会不算稀奇,有时碰到语言壁垒或是其他刁钻需求,组内无人满足,会临时找个条件符合的同事过去应急。

听完经过,程诺文知道是郝思加在发毛病,说借人可以,但我作为上司需要陪同。

边晔抬起一边眉毛,“你知道迈赫厘是我的客户吧?”

阿康私下调笑,说CO2开会如上钟,哪怕是文案充阿康,阿康扮设计,也力求坐得漂漂亮亮。客户是人,有偏好喜爱,性别、国籍、长相,都是谈判资本,拿捏住了,让他们赏心悦目,也是一种维护生意的方式。

迈赫厘的那位与边晔是多年朋友,程诺文也认识,什么人,什么性格,心中有数。这种会议,出席人员,丁昭过去,花瓶带来的花瓶,一个不留神,怎么碎的都不知道。

“要么我和丁昭都去,要么都不去,你自己选。”

边晔仍旧挂着笑容,但笑不进眼,仿佛在给谁切片,一个个切好装袋再标名字。

下班前,丁昭邮箱收到会议邀请,与会人员看到最后,心跳漏拍。

他晚上在家熨衣服,第一次去迈赫厘开会,吃不准该穿哪套,问程诺文有没有好的建议。对方抱着叉烧看电视,说CO2不是做过文化衫?穿那个。

去年年会,行政图好玩,给每个部门都做了一套T恤,前面印了公司logo,背后两句打油诗。客户组分到的是“阿康阿康,头发不长”,大头拿到这件衣服怒发冲冠,直接撕了个粉碎。

穿去客户那边开会,像话吗?丁昭无语,决定自己做选择,他在杨师傅那里做了一套新西服,拿到还没机会穿,兴冲冲换好给程诺文看,问他怎么样。

程诺文看一眼,将叉烧扔到边上,指自己跟前,说你过来。

他以为自己哪里没熨好,左看右看,最后被程诺文按到沙发上,才明白,这次是真要重新熨一遍了。

*

迈赫厘中国总部的办公室设在陆家嘴,从浦西到浦东,风景变化,行人步履都加快两分。

大学组织活动,丁昭去过外滩,和同学合照的背景是陆家嘴三件套。人类在都市巨物的映衬下,显得非常渺小,那时候他看黄浦江对岸亮灯,璀璨如人造星星,好奇到底什么人才能坐进那么豪华的办公楼。

只分两种,正经公司和皮包公司。坐到云上俯视,你会自动剥离,你是人,地面那些是蚂蚁,无情一些,在这里比较容易赚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