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敲竹杠

谢执叫周潋的事在脑中扰了一夜,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实在气不过,次日天刚亮,就遣了阿拂往空雨阁去讨要那捆绳子。

阿拂一双眼睁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您怎么什么都肯给人?”

绳子是能随便给人的物件吗?

谢执手中的杯子险些没拿稳,狼狈地咳了一声,清清嗓道,“又不是我要给的。”

“那日不留神,才叫他抢走。”

“不然为何要叫你讨回来?”

阿拂:“……”

就周少爷那几手功夫,从自家公子手底下抢东西,还就偏偏抢了那一捆绳子。

说出去谁信呢?

“您不亲自去么?”

小丫鬟循循善诱,“您开口,总比我要管用些。”

谢执沉默一瞬——不了,他要脸。

这个脸非得丢一回的话,也绝不能是他的。

最后还是折中,同从前一样,在猫身上绑了荷包,搁张字条,一路奔进空雨阁去。

人在空雨阁外头的园子里候着,假山石掩了半边身子,谢执随意在手边揪了颗经霜未落的山楂,丢进口中,被酸得鼻子眼睛都险些皱去了一处。

剩的两颗只得带了茎拎在手上,一晃一晃地溜达着玩儿。

正无聊间,外头响了一声轻而长的“喵”,偏过头去看时,只见猫身上背着团红绳球,橘黄色圆滚滚的一团上缀了串红,一溜烟地直冲了过来。

谢执:“……”

红绳球下垫了只小小的扇坠荷包,谢执取下来抖开,里头拿花笺裁了字纸,上书四字,“完璧归赵”。

无需亲眼,谢执也能想见这人写花笺时刻的模样。

实在是……气人得很!

他瞧着那扇半开的窗,眯了眯眼,随手一扬,“嗖”一下,将掌中那串山楂果子从窗口丢了进去。

把这人酸死算了。

省得心烦。

***

红绳被依样收回了床头暗格中,谢执短时间内实在不想瞧见它。

冬日里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残雪褪净,园子里头的花枝颤巍巍冒了头,毛绒深褐的芽尖,拿手掐一下,洇出一片水汪的绿。

猫身上套了阿拂给做的小红对襟,在园子里头蹦跶撒欢,草堆里滚过一记,又灰头土脸地回了院子。

白狐裘洗净收好,谢执换了一身雪青薄衫,罩着兔绒比甲,在院子里的藤凳上坐着,沏了壶酸枣仁茶,拿小钳子剥松子吃。

他才洗过发,拿发簪松松挽了,背对院门而坐,微垂着头,发梢湿润,水痕蜿蜒,沿着后颈向下,湿漉漉的痕迹,落在颈后那一颗红痣上。

周潋进门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呼吸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滞,他放轻了脚步,朝方出了门槛的阿拂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极慢地走过去。

积存的松仁格外难剥些,谢执垂着眼,手上正专注,尖尖的小银匙子落在松仁壳上,冷不防肩上一沉,力道失了分寸,在松仁壳上一偏,在指腹上划了一道。

鲜红的血珠霎时便冒了出来。

“当心!”

周潋忙自他身后绕过来,接过谢执手中的银匙子搁去桌上,正要唤阿拂去取伤药来,眼前那人微微蹙起眉,已经将受伤的指尖含进口中。

薄唇很轻地一抿,再张开时,唇角沾一抹鲜明的红,灼人眼。

“你真是……”

周潋失笑,捉过他指尖来看,细细一道伤口,血已然不流了,并不显眼。

“怪谁?”

谢执抬眼瞥他,长睫落下又掀起,瑟瑟晃动的一汪波影。

“怪我。”

罪魁祸首干脆利落地应下,半点也不抵赖,垂着眼,细细地拿帕子替他将那处伤口包扎好,末了,打上一个极漂亮的结。

“这是什么?”

谢执盯着那结瞧一会儿,又抬眼瞧他。

“永结同心。”

周潋唇角微弯了弯,趁他不备,俯身下去,在谢执唇边偷亲了一记。

“甜的。”

他说。

“不正经……”

谢小公子还未评价完,尾音就叫人堵回了口中,再没机会出来。

阶前的阿拂默默将手里的茶盘举起,遮住了眼,小碎步挪去了厨房里。

没眼看。

看了要长针眼。

两人在藤桌前折腾了一会儿,才重又好好坐下来。

周潋接过了钳子,替他接着剥松仁。

剥够三十颗,谢执端着碟子,一股脑地倒进口中。

“好端端地,少爷怎么想起了符令?”

那道符令上有天子御批,还是上回谢声惟特意带来,为防不测之下,调动儋州驻军所用。

一直收在谢执手中,尚未来得及用过。

“只是偶然想到,随口一问罢了。”

周潋淡淡笑了下,接过碟子,将新剥的松仁粒整整齐齐地排进去。

“儋州此地驻军,与京城不同。”

“王师常驻京中护卫,儋州驻军却在城外安营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