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受气

无人惊扰白太师,端详半响,他收回视线,再看向云停的目光似惊似喜,“这位姑娘……”

云停被他看着,神情从愉悦渐渐转为沉重,舒尔,眉头一跳,嗓音里压着浓浓的不悦,警告道:“白庭之,收起你的脑袋里的腌臜。”

说来荒唐,云停被请入京,登基后首先面对的不是朝政,而是后宫妃子。

在他入京之前,白太师等人就提前安排好了后宫佳丽,燕瘦环肥、浓艳清雅,各色美人均有。

说是盼着云停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其实暗里深意所有人都懂,皇室只剩他父子三人,未免死绝,最好尽快留种。

这是把他当种猪呢?

云停当时就气笑了。

他堂堂西南王世子,在西南一带威名赫赫,无人胆敢对他不敬。

到了京城,说是做皇帝,结果却是连人都不是了。

拿几个不务正业的官员杀鸡儆猴,再将美人全部遣返回家,云停的态度很清晰了:身为臣子,要么做实事,要么去死。

倒也有大臣想拿捏他,可人家是西南王世子,有自己的兵力、财力,根本不怵。

后来几个月,朝堂被狠狠整治一番,这事才渐渐平息,无人再敢催他宠幸女人。

但白太师想让他繁衍后代的想法仍在,乍见他身边多了个婀娜娇艳的姑娘,就差把床搬过来了。

被呵斥了一声,白太师才知自己想岔了,遂作揖致歉。

云停余怒未消,不耐烦地开口:“可认得她?”

白太师随着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唐娴。

方才的第一眼,他只觉得眼前姑娘貌美惊人,以至于误以为她是云停床榻里伺候的。

此时再看,姑娘不堪遭人端视,侧身躲避,露出的半张脸花颜月貌依旧,只是双唇紧抿,眼瞳中浮着惊慌与惧怕。

这模样,宛若一朵深山浮岚中盛放的山茶花,因不耐寒霜欺凌,无暇花瓣瑟瑟颤抖,惹人怜惜。

白太师在心中为云停的不为所动而遗憾,而后,眼中凝起疑惑,问:“姑娘何故这般惧怕老朽?”

他比唐娴记忆中衰老许多,但精神还算抖擞,那双被细纹包裹着的眼睛依旧带着审判的意味,像高空俯视猎物的雄鹰。

唐娴最怕他的眼睛,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打量自己,凝然半晌,提议将她与其余妃嫔一并送入与世隔绝的皇陵。

见唐娴不答,白太师捋着长须催问:“姑娘?”

唐娴已好久未喘气,此时心尖一颤,飞速抬眸,看见白太师脸上的疑惑,再瞬间垂下眼睫。

他貌似并未认出自己?

唐娴心思急转。

不能承认认识白太师,她要为自己的惧怕编造个理由。

为什么怕一个初次见面的老人?为什么呢……

“你、你们勾结着造反,你是奸臣!”唐娴脱口而出。

白太师愣了一愣,而后无奈摇头。

四年的时间,足够无忧无虑的灵动少女长成窈窕娇娥,华贵的衣裳首饰换成简衣素簪后,白太师认不出唐娴,也想不到本该待在守卫森严的皇陵中的太皇太后,会出现在退位皇帝的府邸中。

他又仔细打量唐娴几眼,与云停道:“老朽不曾见过这位姑娘。”

云停的指尖在桌面点了点,提醒道:“她出自重规矩的书香门第,后宅和睦,父母疼宠,至亲之人至少是两年前被谪贬的,如今在禹州。”

“姓孟,有一兄长。”庄廉补充,声音一顿,继而道,“不过这是她自己的说辞,八成是假的。”

唐娴听得后背发凉,她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没人为她解疑。

白太师望着唐娴捋须,思量了片刻,告罪道:“望公子容老朽回去翻阅宗卷后再做回复。”

闻言,唐娴心头倏然一松,护在胸前的手轻缓地给自己顺着气。

回去查宗卷,估摸着是查不着的。

她家是五年前被贬谪的,而且爹娘本在南岭,年前才搬去了禹州,宗卷对不上的。

手抚动了两下,察觉到不善的目光,唐娴一抬头,恰好与云停对视。

云停先被白太师无声地催做畜牲,又没能得到唐娴的身世,此时心气极其不顺,阴测测地盯着她,道:“今日的账我记下了,他日找到你父兄,必定先断了他们四肢出口恶气,再严刑逼问烟霞的下落。”

唐娴大惊失色,无助地看向庄廉与白太师,没人主持正义,她只能鼓起勇气自己面对云停。

“是你自己猜不出我的身世的,这也要怪我?”

云停轻嗤,眉眼张狂,“本公子都要夺权造反了,自然是怎么舒心怎么做。”

“你、你!”唐娴反驳不了他,气得憋红了脸。

而白太师听着他自称反贼恐吓一个姑娘,心中觉得不妥。

“放心,云岸的龙椅坐不到那时候。”——这意思不就是他会在外使朝拜前回宫,重登皇位镇压外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