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剑出山河

(陈氏也留有一剑,到时候,你看清楚。)

妖境委以先锋的确实是群令行禁止的精兵, 兵马整肃,一万多人刚跳过帷幕,被谢绝尘这猝不及防的一顿轰炸, 瞬息间折损过半,连同先遣的将领也跟着阵亡,可谓损失惨重。

幸存下来的少量士兵分布在不同方位,此刻全成了蒙头转向的游兵,不知该往何处进击,架起那些尚有一息存在的同伴, 心有余悸往远处挪动。

仍留在妖境的部伍不明此地情形,可见龙脉两度异常,又接不到先头的消息,暂且停下了行军的脚步。

那浩浩荡荡的敌潮,竟真叫几个年轻人给挡住了。

陈驭空自嘲一笑。

他自诩陈冀之下第一人,而且早晚还要踩到陈冀脑袋上去,问鼎江湖剑客之巅峰,现在想想真是负尽狂名。

当下的这帮年轻人,没一个不疯的。衬得他都格外中规中矩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长剑。

纵是把绝世的宝剑, 陪他在这荒凉地饮了十几年的风霜,剑身上也多出了消磨不掉的残痕。

刃已不如当年那般锋锐了, 光芒亦不如当初清冽。老旧得蒙上了名为岁月的尘,将他一生来不及书写的凄哀余憾一并敛入其中。

黑发已白, 人事已衰, 他没在广莫天地中闯出他的豪情, 却已空泛地过完半生。江湖的后浪迫不及待地冒出尖儿来, 将他们拍到底下。

一时间有千般感叹与万种欣慰。

总担心人境失了陈氏这根巨木便青黄不接, 难以为继, 看来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造化,不必由他们这帮老家伙挂怀。

“你还有什么是没来得及告诉我的?”陈驭空惊魂甫定,说话的音调听起来怪声怪气的,“你们这里总没有什么龙的遗泽、龙的亲戚吧?”

倾风风轻云淡地道:“有啊。”

陈驭空尾音高扬:“什么?!”

“人中龙凤算不算?”倾风指指自己,“陈氏在人境的威名,可不比龙脉来的小。”

陈驭空白白被她吓了一跳,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这小猢狲……”

倾风以为他要打,下意识跳开来。

陈驭空没与她玩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说:“倾风,陈氏也留有一剑,到时候,你看清楚。”

倾风见他表情肃然,跟着正了正神色,问:“怎么现在不用?”

陈驭空瞥向远处那些零零散散的妖兵。从最初群起而攻,到现在退避着绕行,士气衰竭、不堪一击,不屑收回视线,说:“还不到时候。”

倾风抬起继焰高指少元山,忍不住笑道:“怎么?师叔留的招式,能一剑开天辟地,扫荡四合吗?”

陈驭空一字一句道:“绝对会是你平生最震撼的一剑。”

倾风似懂非懂地点头,心道蜉蝣还能练出什么花儿来?陈冀七剑蜉蝣她都见识过了,师叔这个“最”字,怕是要落空。

可惜自己没有遗泽,不能与他同成绝响。只能凭耐力尽量杀个够本,别最后给陈氏丢人。

陈驭空挑了块石头,席地坐下,说:“我磨会儿剑,妖境眼下该不会马上派兵来,你去看看你那几位朋友,或是坐下休息会儿。”

妖域已在崩坠之际,只剩下个精疲力竭的百幻蝶。

林别叙方才匆匆一露面,现下又不见了。

倾风无从得知那蝴蝶精藏在哪儿,若是奔着玉石俱焚,往人群扎堆的地方大开杀戒,也不是全无可能,思及此处,当即提着剑朝城外冲去。

少元山附近那片如万马奔腾而扬起的渺渺沙烟,到城外已飘定下来。只是隔着半座城的距离,似乎还能闻到那鼓荡在空中的血腥气。

数人脱离队列,到前方的城墙顶部张望,始终看不穿那层沙雾,又不敢久留,返身小跑着回来。

陈疏阔拄着根长杖,一身削瘦的骨架撑着过于宽大的衣袍,看着稍烈一点的风就能将他刮走,走起路来却还是健步如飞。

身后男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战战兢兢地道:“我……许是我在陈氏空活了几十年,这正常吗?”

陈疏阔胡须轻颤,木然地转过脸,问:“你说呢?”

男人很想张嘴大吼,可此刻中气不足,咬着牙道:“我哪里知道!先生该不会是领着他们去掘龙脉的根了吧!”

地面不停晃动,似还有余波未停,正从地心深处往外蔓延。百姓们惶恐不安,不明白不过几人的战局,为何能打出那么大的阵仗。

一会儿是天上破了个大洞,降下如瀑的紫雷。一会儿是地面叫什么东西轰开,快撕出条裂缝来。

嗓子早在先前的异象中喊哑了,连孩童也累得哭不出声,见几人匆匆回来,迎着他们坐下,无力地探问道:“先生们,外头怎么样了?”

陈疏阔喉结滚了滚,见周围一张张面孔上满是不安,扯出个镇定的笑来,朗声与众人道:“无事。妖域快破了,大伙儿就要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