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4页)

“闭嘴!”皇帝脸色铁青地一声暴喝。

楚元辰果然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立在原地,躬身道:“请皇上替先帝下罪己诏,以还薛氏一族的清白。”

“这不……”皇帝想说不可能。

但这时,他突然觉得脖颈后面凉凉的,有些刺痛,就是一种皮肉被撕咬一样的疼痛,又痒又痛。他动了动手背,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手背。

“皇、皇上!”宋远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惊叫道,“蝗虫!”

这一声“蝗虫”吓得皇帝的手都僵硬了,他把手慢慢地挪了回来,赫然就看到有一只枯叶色的蝗虫趴在他的手背上,还在慢慢从手背爬上手腕。

皇帝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手背上的这只蝗虫,脑海中最恐惧的一幕又一次重演了。

明明只要一甩手,就能把这只蝗虫甩掉,但他的身体僵硬了,一动都不敢动。

“皇上。”楚元辰继续道,“当日,薛家满门被灭,大火焚烧了湛古城,湛古城的上空,是遮天蔽日的蝗灾。这是上天在为薛王爷满门呜冤!皇帝可否代先帝给英灵们一个告慰?”

一只小小的蝗虫,让百姓们彻底激愤了。

京城的百姓过得安逸,也许不知外事,但是,京城里,除了普通百姓,还有走南闯北的行商、从军中退伍的老兵,以及多思敏感的书生们,他们最易被煽动……

楚元辰的那些话,听起来似乎只是在为薛重之恳请皇帝一正清白,但是却在所有的人心里落下了一根刺。

上天已经履履为了薛王爷呜不平,为什么皇帝还能置若罔闻,难道当年之事,真是另有隐情?

“英灵不灭!”

人群中,不知道从哪里又响起了这句话,然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声自发地汇聚到了一起。

皇帝心头的怒意已经被恐慌所取代,他不由想到:要是自己执意不肯,他们会怀疑什么。会不会也怀疑在当年之事,是先帝所为?!

铲除薛家还能有一个薛家通敌的理由,但湛古城中,那死在大火中的百姓们呢,要怎么才能说服天下人相信,他们是和薛家串通一气才招来如此大劫。

会不会有人发现当年是自己下令点的火!

素来虐杀百姓之人,都不可能成为盛世明君,千古一帝。

皇帝看着还在手腕往上爬的蝗虫,心里顿起一股戾气,他一把按住蝗虫,死死一捏,血液迸溅。

“先帝……”皇帝不顾手上的狼藉,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发出声音,“先帝当年为他人蒙蔽,一时失查,没能为岭南王薛重之平反,确实有过,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朕是该为了先帝下……罪己诏。”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喉头的腥甜实在憋不住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鲜血滴落在明黄色的龙袍上,红得刺眼。

“皇上!”

宋远尖利的惊呼着,内侍们七手八脚地扶住了皇帝。

楚元辰仿若未觉,行礼道:“臣代岭南王,谢皇上隆恩。”

他抬头时,看向了站在一侧的萧朔,萧朔面无表情,但那双微微挑起的凤眼晦涩莫名。

两人目光相对,楚元辰忽然一撩袍角,向着棺椁跪了下去,额头郑重地磕在了地上。

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他起身,向旁边一伸手,立刻就有人递上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酒壶。

楚元辰拿着酒壶,把其中的酒液尽数浇在了地上,一时间,酒香四溢。

这是在告慰英灵。

一壶酒洒完,皇帝嘴角的鲜血已经擦拭干净了,他的神情也恢复如初:“哎,朕为了薛爱卿一事日夜难安,近日也颇感不适,现在能有定论,实在是让人欣慰。”

他的眼中迸射出了憎恶,嘴上反而更加温和,说道:“元辰,你这次平定北燕,又千里迢迢把薛爱卿的尸骨带回京城,着实功劳非凡,朕必当重赏。”

皇帝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哀痛,就好像刚刚的罪己诏并不是被逼的,而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所下。

但是,能在京中任官的,哪个不是人精,今日的这一幕,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从先帝到当今,一直以来都是对几位藩王颇为倚重。

薛重之死后,先帝病得罢朝数日,魏景言叛变,先帝在早朝上痛心疾首。当今更是倚重镇北王府,时有恩赐,楚元辰一出生就被立为了世子。这难道都是假的吗?

难道镇北王府和当今早就已经是水火不容了?

但再看皇帝和镇北王世子,又是一副君臣和乐的样子,一个说今晚有宫宴为他庆功,一个说想先把薛重之停灵在皇觉寺,皇帝又说自己也一同去,亲自为薛重之上一炷香。两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容,似乎刚刚剑拔弩张只是他们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