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4页)

皇帝咬了咬牙,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控制住面部的表情,从齿缝里挤出了声音:“这是应该的。”

四年前,朝中的武将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镇北王府的撺掇,非要他下旨举国为楚慎和北疆哀悼。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藩地了,怕是连大荣的百姓们都会被这区区所谓的恩惠所蛊惑。

当时,他“悲伤过度”,罢朝数日,才算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事隔四年,如今却让静乐趁机旧事重提。

而且,静乐还直接叫破了他的身份。

若是没有叫破,哪怕心知肚明,他也能把它作为是私事。但是现在,以他皇帝的身份,一旦拿了这朵花,那就意味着,他向镇北王府服软了,意味着他四年前的坚持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但他要是拒绝……

永安的荒唐行为就再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盖住了,一旦传扬出去,世人皆会认为是他的意思,是他让永安故意折辱镇北王府。

如今楚元辰正是声名赫赫之时,若是让世人都以为他容不下镇北王府,日后他再提要削藩必会惹来多方揣测。

皇帝的喉结动了动,终于抬起手来,从竹篮子里拿起了一朵杏花。这个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极其艰难,就好像拿起来不是杏花,而是一根已经点燃的炮竹,随时都会在手中炸开,让他血肉模糊。

静乐的唇边扬起了一抹快意的笑,她再向昭王道:“王爷呢?”

昭王看了看皇帝,见皇帝默不出声,就也拿了一朵,自己给自己簪上了。

静乐:“我父王和北疆将士必铭感五内。”

无论是皇帝,还是静乐,其实心里都清楚,只要双方在明面上没有撕破脸,镇北王府就还是皇帝的股肱之臣,甚至朝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发现两者已经势同水火,双方依然维系着表面的君臣和乐。

皇帝在等时机,等着把镇北王府彻底铲除的时机。

而镇北王府同样在等待时机……

等到皇帝和昭王都簪上花后,盛兮颜接过竹篮,又一一走到其他人面前。

皇帝都簪了,他们也没什么好犹豫的,都很自然地从竹篮里拿了杏花,或是簪在发上,又或是别在衣襟上。

淡淡的杏花香萦绕在亲水亭廊,沁人心脾。

与皇帝纠缠难堪的心态不同,大家都簪得爽快极了,更有几个少年郎眼中绽放着光彩,就仿佛簪上了这朵花后,也能像北疆将士们一样杀入敌阵,保守卫国,又或者追随镇北王世子,为大荣开疆辟土。

盛兮颜走到了赵元柔跟前。

赵元柔很不赞同地微微摇头,那眼神仿佛是在指责她走了一步糟糕透顶的烂棋。

这番惺惺作态,盛兮颜早在上辈子就看厌了,她只道:“……柔表妹,请簪花。”

赵元柔目露怜悯,真想告诉她,她做的到底有多离谱。

藩王手掌重兵,本来就会遭皇家忌惮,其实只要镇北王府主动上交兵权,以示自己并无异心,皇帝为了颜面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但是,盛兮颜为了讨好静乐郡主,竟然把皇家的颜面放到脚底下踩,这不是明摆着要站到皇家的对立面吗?

赵元柔难以苟同,她这位颜表姐聪明是聪明,但眼界也只在闺阁,实在上不了台面。

世上果然多是一叶障目,只看眼前喜恶,而无长远之虑之辈,就连镇北王的独女也是如此,她本还以为静乐郡主会是多么巾帼不让须眉之人,却还是被盛兮颜这三言两语所影响,只顾眼前痛快。想想也不过如此。

赵元柔的口中逸出了悲天悯人的叹息。

“你磨磨蹭蹭地在做什么啊,”程初瑜都等急了,箭步如飞地过来,不耐烦地说道,“簪朵花而已,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是在绣花呢。”

她说着,神情肃穆地拿起了一朵杏花,簪在了发上,冲着盛兮颜笑了笑,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转头,就见赵元柔用一种仿佛在看蝼蚁的目光看着自己。

程初瑜眉头直皱,不快地说道:“看什么看,还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呢,整天不是怜悯这个就是怜悯那个,真想怜悯谁,你施药施粥去啊,在这里装什么装,晦气。”

“你!”赵元柔脸上难堪,怒目瞪着她。

“别一脸不识人间烟火的德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说的就是你。”程初瑜说话素来直白,只差没直接指着鼻子就骂。

真是好心没好报!赵元柔气极。她本来还想劝劝程初瑜,别这么急着冒出来,免得惹了皇帝的眼,既如此,她也不用多费唇舌。

她粗鲁地从竹篮子里拿起一朵杏花,正要走开以示与她们划清干系,盛兮颜就已经先一步捧着竹篮从她身边走过了。

赵元柔:“……”她捏着杏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