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4/5页)

然而更多的细节,她却不知了,只能先去找有无此人。

杜掌柜见小娘子不愿说,便不问了,一口应下。簪缨想了想又道:“新安……地图上可有这个地方吗?”

杜掌柜奇道,“那是北朝洛阳的一个县,小娘子在那里也有人要找吗?”

在北朝!簪缨也愣住了,心内咚咚跳了两下,点头道:“有。”

“不过尚不知是何人,请杜伯伯派人帮我留意,那个县里是否有比较……特别的人事或新闻。”

说到这里,她忽然反应过来,“我糊涂了,那里是北朝……”

她连京城的北门在哪里都不知道,还异想天开到北朝去打探消息,真当是自己家门口了。

杜掌柜眨眨眼,“倒是不难,唐宝在那边经营着马场,我遣人去递消息,可为娘子效力。”

他的语气过于轻描淡写,就仿佛说的是遣人出门卖两张索饼,这回轮到簪缨惊讶了,“不难吗?”

杜掌柜笑了,“小娘子怕是不知,这南北两朝最大的蓄牧马场,是在谁的名下。”

经此一点,簪缨忽便想起,唐氏先祖,以贩马起家。

两朝最大的马场,竟是姓唐!

簪缨却未如杜掌柜预想的那般,露出好奇或自豪的神情,而是倏地缩紧了手指,左手下意识压住右臂。

这些遍及南北的产业,都是外祖与阿母留下来的,她却像个喂一块饴糖张一回口的孩童,无知地惊奇着,却不见全貌。

对唐氏了解得越多一分,她便为过去的自己不值一分。然而,眼下却非沉湎过去的时候,簪缨道了声好,托杜掌柜帮她留意这两处。

关于前世的兵变,她记得的线索也只有这么多了。她不知这一世的走向会否和前世一样,但过去的经历至少让她懂得一个道理:怀金过市,必须要有自保之力。

不论是太平还是动乱,唐家富可敌国的巨财都足以引人意动。

前世那个兵临城下点名索要她的新安王,到底是何人,到底为财,还是为人,是想胁迫她,还是想……救出她,簪缨至今不知。

既然不知,能做的准备自然越多越好。

可准备做完后,人又是止不住想把事情往好的方面考虑的。

新安王……

小舅舅……

这两个一直在心里打弯的念头忽地串成一条线,簪缨被自己惊了一跳。

她偷偷瞄了杜掌柜一眼,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往鬼画符似的地图上扫两眼,“这个,京口,在哪里呀?”

杜掌柜瞧了瞧小娘子扑闪的睫毛,提笔往京城的东北角画了个圈,“大司马驻扎的军府,便在此地。”

簪缨心事被戳破,揪着狼耳朵避开视线,小声嘟哝:“伯伯你笑什么?”

“我?我一直就在笑呀。”杜掌柜往常也不这么促狭,但小娘子可能不知,她此刻的模样就像个想偷糖吃的小孩子,让人特别想逗一逗。

他学着簪缨的语气说话,簪缨反而不窘了,清澈的眼神直望着红笔圈起来的尺寸之地。“大司马领的兵,真有十万之多?”

杜掌柜:“官数是这些,加上麾下的流民帅与佣兵,远远不止。”

簪缨便长长舒了口气。

仿佛听见大司马统兵数多,依恃势众,是她今日以来听到的最好一个消息。

但很快,她眼中的光彩又微微黯了,问出那件疑惑许久的事:“第一次见面,他穿狐裘,伯伯,我小舅舅……受过伤吗?”

杜掌柜听后,也收敛起笑意,“小娘子,不曾听过那个传闻吗?”

簪缨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什么传闻?”

——北府卫公,征,染恶疾,每逢既望,经脉寒伤,戾怒无常,生人勿近。近,则嗜血虐杀方止。

既望,便是每月的十六日,每逢既望,便是每到十六他就会发病,一月一次,一年十二次。

簪缨同他在西山行宫上相遇的那晚,正是十六。

簪缨不知自己听到这句话后,是如何一种心情。她只以为那日小舅舅是偶尔不适,才会在夏日烤火穿裘,毕竟他第二日便好了,全然与常人无异。

怎会是,每月发作一次。

寒伤。嗜血。虐杀。

“不是的。”她不知是在与谁争辩,只知狼在她手下低呜一声,是颈毛被揪得疼了。“小舅舅不嗜杀,也不戾怒,他一点都不凶。传闻不真。”

她便是见证。

杜掌柜轻叹一声,大抵只有小娘子会觉得大司马“一点也不凶”,不过有一句他是认同的,他也不信这种离谱的传言。

簪缨紧接着问:“能治么?”

声音里没了预事规划的从容,有种没处依着的惶然。

这却不是杜掌柜能够回答得出来的了。

……

月半中天,屋里燃着烛。

簪缨和衣枕在枕上,双臂犹高举着那张地图在双目上方,盯着那个红圈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