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校内校外学习忙(第2/4页)

她笃定地说她那位亲家母是扫把星,前后翻死了这么多人,都是亲家母的锅。

她这个理念很顽固,简直当作真理一样,任何人也不能动摇她。

而且,像钱姑妈这种旧式女人,只能依附他人而活,本质上来讲,其实是无能而自私的人。

不遇到难事还好,一遇到难事,她的本性即刻暴露无疑——她现在这时候,事事都为自己考虑的。

但要说她为什么这样,归根结底,还是旧社会的锅。

她从前未受过适当的教育,失了现成的依靠,也不可能叫她马上抛弃迷信,而有清醒自强的觉悟。

经过钱姑妈的苦求,在外地的谢董事长,也发电报来干预了这件事。

具体怎么商量的,珍卿无从得知。

反正后来,陆三哥真的离开海宁,奔安远城去帮钱家办事去了。

三哥走后的头一个周六,晚上的时候,杜教授带了一大帮客人来。

那帮客人不是学校的同仁,就是文化界的朋友,一水儿全是男的,杜教授却叫珍卿陪着吃饭。

坐在席上吃饭的时候,这帮人就夸谢董事长他们,说他们国难当前挺身而出,是当之无愧的商界楷模,是仁心仁术的慈善大家。

有一位魏经纶先生,同时混着教育界和出版界,与官面人物据说也有交往。

他跟大家神秘地透露说:

“中西义赈会的慈善家们,在此番西北抗疫中,募款募资有大功,应天政府内部有议论,要对义赈出力有功之人,施以升擢嘉奖。

“鄙人听宦途上的朋友说,龚老先生和谢董事长,都在嘉奖之列。官面上的肯定最有力,谢董事长正可借此,平息一下市井中的攻讦之言……”

说着,大家就议论起这义赈之事,除了夸赞谢董事长和她的儿女,重点讲起首倡中西义赈会的龚老先生。

这位龚老先生,出身平陵的龚氏一族。

龚氏一族从前清开始,就在地方推行义赈义学,世代子孙热心义赈事业,几代人都曾因善举被封官嘉奖。

在座的都是见多识广的学问家,未必会轻易佩服什么人,但提起平陵龚氏的人,无不是肃然起敬,赞不绝口。

说完这个,他们又讲起别的话题。

海宁大学的孙离教授,也许怕珍卿一个女孩儿,在这里太过尴尬,特意跟珍卿闲聊起来。

孙离教授是杜教授同事,他年纪不超过四十岁,而且人也长得很俊朗气派。

温文尔雅这个词,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他们由珍卿在学校的科学课,聊到了提倡无神论的理学。

孙离教授稀奇地发现,珍卿小小年纪,读书涉猎广泛不说,而能对旧学做批判地理解,言谈中很有与众不同的见地。

这孙教授就把珍卿的高论,转述给大家听。

这帮子人听得新奇,就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珍卿不少问题。

珍卿被弄得像毕业答辩一样,左答一问右答一问,一会儿讲到理学,一会儿讲到佛学,一会儿又岔到神话里。

珍卿跟过的两个师父,都是学问上的杂家。天长日久耳濡目染,加上她对生活俗事的留心,肚子里自然装了不少杂货。

所以不管在座的诸位,问的是哪方面问题,她都能敷衍上三五七句的。

这帮人就引经据典,上天入地地夸奖珍卿,夸起人来简直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顺带杜教授以及杜家,也被恭维得了不得。

杜教授这个不要脸的,平常就有誉女癖,喜欢在外面讲述女儿的言谈趣事。

他被众人当场一恭维,神经又开始乱弹跳了。

他说珍卿学问好口才好,性子好长得好,总之啥都好得不得了……

他心里的自豪感,简直像泛滥的洪水,没有节制地四处奔涌。

自觉脸皮厚心态稳的珍卿,都被他狂吹滥捧,弄得臊眉搭眼儿,简直想以袖掩面,借机尿遁。

就她这点学业上的成色,跟刚才的平陵龚氏一比,这算个什么呢这个。

好在杜教授吹捧她的话,就像膀胱里的尿液,库存积的再多,也有趋近于清空的时候。

等晚饭吃完的时候,这个话题终于过去了。

这帮人要移步杜教授书房,杜教授扯着珍卿也过去坐。

珍卿发现,有文化的人随便聊天,那也是天文地理无所不包,科学伦理无所不涉。

这帮大教授纵谈奇论,有时深入地谈论精深的学问,有时浅出地说出趣味的东西。

珍卿听得有意思极了。

这一会儿他们谈到神话,正在讨论屈原《天问》的一个典故。

屈原的《天问》一诗中,有一句“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对于诗句中“顾菟”这个意象,学界长久以来的解释,就是说“顾菟”指的是兔子。

而珍卿在拍卖会上见过的,那个矮瘦的吴寿鹃先生,却引经据典地推翻这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