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 再诈降

西陵下游五十里,几艘驰马快船横在岸边的芦苇丛中。

虽然西陵被围的水泄不通,但吴军仍可通过错综复杂的水道和密道传递消息。

水道、密道太狭窄,无法用作偷袭。

两边近十万的大军,区区百余人的偷袭根本无济于事,秦军警惕极高,营垒森然,羊祜、罗宪都不是疏忽大意之人。

除非恰好能击杀秦军大将。

但这种几率实在太低了,主将身边日夜有甲士护卫,不是那么好刺杀的。

把战争的胜负压在这个上面,无异于缘木求鱼。

黄昏、落日、芦苇、大江、小船,构成一幅意境深远的画卷。

如此超凡脱俗的画卷里不能没有人,否则就缺少灵魂。

船头一人,紫袍长冠,腰悬长剑,目光深邃的看着西北面的秦军大营。

一人、一船、一轮落日,近处江水涛涛,远处青山翠影。

东吴大将军陆抗不在西陵城中,而在大江之上,“羊祜罗宪二人配合,相得益彰,居然不中吾计!”

“西陵有吾彦、左奕二位将军在,兵精粮足,大将军可高枕无忧!”身后蔡贡拱手道。

“二人跟随某多年,有勇有谋,的确可堪大用,然久守必失,秦军咄咄逼人,观其气势,有必取西陵之心。”

“大将军何不向建业求援?唇亡齿寒,丞相不会不知道。”

钟会的一系列表现,让江东士民对他充满了期待。

陆抗却摇摇头,“钟会不来,某或许能守住荆州,钟会若来,荆州不落入虎狼之口,也会落入蛇蝎腹中!”

“这是为何?”蔡贡疑惑道。

“钟会能诓骗天下人,焉能瞒过某?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而已,其所长不在兵略,而是勾心斗角,建业近日有童谣云:西边土生木,东边金伐木,金土一相逢,铁马入江东!虽是秦人细作离间,却绝非虚言,届时某腹背受敌,必为秦人所破!”

陆抗颇有识人之明,吾彦、左奕都是他提拔起来的。

江东若没有陆家撑着,早就被钟会吞下肚了。

陆家也是钟会最大的绊脚石。

两边关系如此险恶,陆抗怎会指望钟会能无动于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才是钟会最佳的选择。

蔡贡稍稍沉吟之后,忽然抛出一个沉闷的话题,“大将军以为……江东能延续多少年?”

时至今日,已经不需要遮遮掩掩。

秦挟吞蜀灭晋之威,十分天下,已有其八,吴国若众志成城也就罢了,偏偏大权旁落,内外不宁。

自从秦国灭晋之后,江东便人心动荡起来,北投者不计其数。

秦国不费一兵一卒,便收复弋阳、庐江。

兵锋直抵江北。

陆抗望着西去的落日,心中顿时有些失落。

“属下有一言,不值当讲不当讲。”蔡贡出身荆州名族蔡氏,与当年的蔡瑁同出一宗。

“莫非承璋要为秦人作说客?”陆抗微微一笑。

虽然温和,但却蕴藏这莫名的威严。

蔡贡赶紧单膝跪地,“贡别无他意,今大秦一统天下之势已成,荆州四面受敌,非立身之地,大将军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陆家、为兄弟们留条后路。”

陆抗眼中寒光闪动,两个亲兵手按刀柄,一左一右走到蔡贡身边。

只要一声令下,蔡贡的人头便要落地了。

但他却坦然的望着陆抗。

落日余晖洒在大江之上,似乎要随着江水东去。

一阵江风袭来,陆抗叹了一声,向亲卫挥挥手,亲卫退下,气氛也不想刚才那样紧张了。

陆逊时代,蔡贡便是陆家的部曲,忠心耿耿,资历比吾彦、左奕还老。

就算吾彦、左奕二人投降,蔡贡也不会投降。

陆抗当然知道他完全是在为陆家着想,“这些话……以后说不得,是战是降自有天意,你我皆是吴中军将,当以守土为己任!”

“天意?”蔡贡心中一动,瞬间就想到了什么。

即便要投降,也不应该向羊祜、罗宪二人投降。

要知道,陆抗是东吴的大将军,江陵县侯,陆家也是江东的第一望族,一门老小全是中流砥柱。

“你无需多想,秦人扫平北方,有轻视江东之意,羊祜罗宪以为围住西陵,某便束手无策了吗?那就让他们领教领教我江东将士之兵锋。”陆抗的手重重拍在船舷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西陵城下,秦军大营。

罗宪和羊祜又收到一封降书。

这一次上降书的人非常有分量,乃荆州水军督留虑。

会稽留氏乃江东将门,举足轻重,而水军恰恰是秦军最需要的东西。

罗宪、羊祜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若有留虑水军之助,可顺江直下江陵、公安、武昌等重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