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暴雨

灰蒙蒙的天地间,一道道闪电不断劈下,倾盆大雨仿佛要淹没所有土地。

一些骑兵干脆直接从浅处冲过河,以争取时间。

刘珩、罗虎等步军将领,率领步卒断后。

伍长、什长、屯长有序组织本部将士踏上浮桥。

宣义郎们在东岸安抚士卒情绪。

一万余众,没有丝毫混乱,从容渡河。

一个时辰后,乌亭逆水便暴涨起来。

原先扎营的地方,已经成了一片泽国,一些来不及撤走的牛马陷在泥泞中,粮食、装备泡在污水中。

邓艾种了几十年的田,知地利,亦知天文。

除此之外,还在淮南疏浚河道,兴修水利,将淮西与淮北连成一片,良田万顷,沃野千里,著有《济河论》,对水利了解之深,当世无人出其右。

以魏国在门阀崛起的大背景下,国力依旧死死压制吴蜀两国,公平来说,邓艾居功厥伟。

然而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么一位旷古绝今的名将,华夏之精元,却下场凄惨。

时也、命也!

杨峥站在西岸高丘上,望着滔滔河水,大雨砸在身上,莫名的有些心惊。

现在看起来,破羌之战赢的何其侥幸?

自己知道邓艾的牛叉,邓艾却轻视自己。

但凡邓艾随便一个队友给力一点,杨峥坟头草估计一人多高了。

不过杨峥能感觉到现在的邓艾,已经不是之前的邓艾,少了一些狂傲之气,多了一些谨慎与狠辣。

咔啦一声,河道上的第一座浮桥,眨眼就被冲毁了。

接着是第二座、第三座。

巨大的雨幕中,一列骑兵若隐若现。

百余骑走在河岸边,为首一将白须苍发,一张脸刚冷如铁石,眼神如电,穿过雨幕,“杨峥小儿——”

喊声在雨声中断断续续传来,蕴藏着的愤怒与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杨峥可以理解他的愤怒,这场没打起来的大战,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缩回金城,加上这场大雨,大不利于邓艾进攻。

同样也不利于蜀军进攻。

“回令居城。”杨峥望了一眼东岸,邓艾和那些骑兵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越来越大的雨幕当中。

杨峥觉得差不多了。

但对面邓艾显然没想放弃。

密集的箭雨从暴雨中窜出,却无力的落在河畔边。

仿佛忽然间长出一地的芦苇。

“邓艾老儿,莫不是失心疯了么?”刘珩啐了一口。

杨峥灵机一动,这个时候不往死里气邓艾,还等何时?该给邓艾脆弱的心灵来一记不可磨灭的重创。

邓艾都五十大几的人了,说不定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此撒手人寰,这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洛阳司马师再怎么牵强附会,也不能找到自己头上来啊。

“锣鼓队弄起来。”杨峥吼了一声。

刘珩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边跑边喊:“锣鼓手、锣鼓手!”

很快,锣鼓手被召集而来,站在暴雨中,敲敲打打的弄了起来。

也许是雨太大,锣鼓声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有气无力。

但刘珩的大嗓门,却有奇效,“邓艾老儿,何不过河受死!”

过不多时,锣鼓手的节奏就出来了。

刘珩领衔,一群人在大雨中跟着锣鼓的节奏蹦蹦跳跳,甚是欢快。

还即兴来了一首打油诗嘲讽:“南安邓士载,诡计定西平,天公不作美,老儿命当归。”

杨峥再次感叹锣鼓手中有人才。

刘珩等人越喊越大声,压过了暴雨的声音。

西岸将士闻声纷纷大笑,捶胸顿足。

也不知是被刘珩逗乐了,还是在嘲笑对岸的邓艾。

这些人都跟邓艾在破羌死战过,并没有觉得邓艾有多厉害。

杨峥却知道邓艾憋着一口气,准备一雪前耻。

此次处心积虑,又是筑坞堡围堵,又是声东击西,虚虚实实的,花费这么多心思,绕了一大圈,还是让自己跑了,也不知道邓艾会作何感想。

西岸越闹动静越大,而东岸,只有淅淅沥沥的暴雨声。

敲了半个时辰,东面渐渐没了动静。

骑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之中。

刘珩与锣鼓手兴趣也就淡了。

“斥候渡河,小心哨探,跟在邓艾后面,别让他脱离视线。”杨峥与士卒一样站在暴雨中。

“遵令!”三十多名斥候分成数队向上下游散去。

回到令居城,杨峥立即找来锣鼓手,问打油诗何人所作。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宣义郎被众人推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属下才疏学浅,污将军之耳。”

这时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文盲,能做出应景的打油诗,已经非常难能可贵的了。

再说念给将士们听的,不需要咬文嚼字,辞藻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