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这天底下最难得是两个字是:知耻(第2/3页)

钱很多,压力也很大,朝廷能不能把这笔钱用好,能不能按时付息,涉及到了宝源局这个制度,能不能持续的、长久的执行下去。

李宾言认真的思考了许久说道:“不知金尚书是否发现了,其实宝源局的票证,是钞法的一种变形,虽然他们有本质上的不同,比如票证更像是户头,而不是钞票。”

“但是也是纸钱的一种。”

“王安石的常平新法中的青苗法,青苗钱,在政令制定的时候,是为了富民强兵,试图找到一个通过理财的手段,不动摇各方利益的前提下,实现赠资的想法。”

“毫无疑问,这是错误的。”

“所以,宝源局纳储,放钱这件事,我认为不合适。”

金濂眉头紧蹙思索着李宾言的这番话。

大明的新货币政策和新经济政策,和唐时的捉钱令吏,宋时的青苗法并不相似,更像是汉武帝在元狩四年,搞出的算缗告缗令。

只不过汉武帝是每两贯抽一算,而当下的宝源局,是每两贯给一算罢了。

李宾言说的有道理,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金濂眉头紧皱的说道:“可是只靠官营,总有一天会赔钱的。”

“如果宝源局成为大明朝廷负担的那一天,必然会有人高声疾呼,苟得无耻,不可使其居职。”

李宾言当然知道,如果宝源局成为朝堂负担的那一天,宝源局必然无法执行下去。

他十分认真的说道:“眼下无论煤铁都是暴利,投入到官厂的钱,是稳赚不赔的,还有海贸,无论这笔钱用于营造官厂、市舶司、海船,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目前来看,还没到需要放钱去盈利的时候。”

李宾言人在松江市舶司,对南衙事极为了解,就眼下,松江造船厂虽然还在烧钱的阶段,但马上就有可能赚钱了。

松江造船厂因为没有历史负担,进度要比龙江造船厂复工的进度快上许多,一旦开始生产,哪怕是不去开海,生产一千料的三桅大船,两千料的六桅船,都能够实现盈利。

按照陛下的指示,宝源局的投资以稳健为主,是完全能够支付利息的。

即便是到了盈利能力降低,也可以由计省投资其他行业,增加固定资财。

李宾言继续说道:“而且金尚书啊,现在诸宝源局的吸储,所有的银币留用兑付,所有的银两押解入京。”

“当下宝源局的目的,还是吸收大明的游散银两,压制为御制银币,防止钱荒,而不是为了牟利。”

“这些钱的支出全靠计省定策,若是开了口子可以放钱的话,这些钱放给谁呢?”

“到那时,就不是朝廷能够决定的了,而是地方宝源局决定。”

“青苗法的败坏就是前车之鉴。”

宝源局的目的自然是吸储,更确切的说,是将宋以来,所有流入大明的银两全部压制为御制银币。

宝源局的主要作用,还是为了解决大明钱荒的问题。

在没有吸干这些散在各个地主、商贾、势要埋在猪圈和柳树下的银两之前,宝源局即便是赔钱,也有做的必要。

因为大明最重的税,是铸币税。

金濂面色凝重的点头说道:“李巡抚所言有理。”

青苗法失败的原因很多,其中就有失控。

朝廷根本无法管理地方各地的常平仓,最终青苗钱变成了高利贷,从便民、富民的政策,变成了强迫百姓借贷、朘剥百姓余财的手段。

眼下宝源局跟个貔貅似的,只进不出,是因为大明还在收铸币税。

李宾言在地方,考虑的和金濂考虑的就有所不同。

金濂越看李宾言越满意,笑着说道:“李巡抚啊,再考虑考虑?离京前,给某一个答复便是。”

李宾言又把皇帝陛下拿出来挡枪,笑着说道:“京官之事,还是交给陛下去定夺。”

金濂看着李宾言,他和胡濙一样,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李宾言走出了金濂府邸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他并没打开自己的明灯,而是走在月光之下。

皎洁的月光洒在官邸之上,一个缇骑站在李宾言的身后,官邸之内有恶狗,宵禁之后,所有人的走动,都会有缇骑跟着。

李宾言对于胡濙的话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山头并不可靠,因为所有的山头都是用利益去维护的,一旦出现了更大的利益,这山头就会树倒猢狲散。

朱祁钰已经回到了泰安宫,一言不发的靠在凳子上,思索着今天一天做的事,有没有纰漏,自己制定的政令,有没有出现差错。

自我反思,是一个为上者必须具备的素质。

兴安将一张缇骑送来的纸条放在了桌上,这是李宾言和金濂对话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