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看他宴宾客

朱祁钰回到了乾清宫里,开始处理考成之事,累计了两天的考成,十分的繁琐。

案牍堆积成山,陈婉娘在掖庭之内,只能深深的叹息。

大明摊上这样勤勉,而有办法的君主,是大明之福,但是却是苦了她这相思意,趵突泉再美,陛下看都不看一眼,又有何用。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寒蝉凄切。

天更冷了。

正阳门外,山川坛下,秦淮河畔,有一处,名叫神乐仙都。

此处原先是真武大帝行宫,洪武十二年,太祖高皇帝敕谕改建为神乐观,设了一澧泉井,乃是洪武、建文、永乐三朝到天坛祭天时所用之净水出处。

神乐观,原为郊庙习乐之所,但是随着迁都诸事,南京诸多祭祀停罢,这神乐观,便慢慢被废弃了。

但是此处在秦淮河畔,又是南京教坊、习乐所在,而且水流缓慢,慢慢的聚集了起来一个小小的妓馆,便形成了百多妓馆环绕之地。

来自天南海北的商贾,若是南衙待不得,就会出京,至这神乐仙都取乐。

当真是神仙去处!

即便是夜色,即便是大雪,一众妓馆却是人满为患,摩肩擦踵。

京郊无宵禁,自然是彻夜狂欢。

无数的风流韵事在这神乐仙都,一次次的上演人间悲喜。

神乐仙都,有数十楼阁,上所有六,中所十六,小所五十,娼妓数千人。

而这秦金楼是上所,就是这神乐仙都最豪奢之所,有金陵销金窝,动掷千万镒的别称。

而此时的秦金楼的包厢之内,一片火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这天大雪,砚冰坚,煤炸价格翻上天,这陛下即便是知道我等在此发财,还能如何?”

“这么多人!法不责众!”

说话的人来自两淮,乃是两淮盐商扛鼎之人,两淮总商胡玮铭。

两淮的盐商根据家财不同,却是等级分明。

比如小商贾的窝商,就是租赁或开办盐窝,被称之为窝主,他们雇用盐丁,日夜煎盐,颇为辛苦,却赚不到几个钱。

再之后便是运商,他们掌握着窝价和盐价,手里握着盐引,四处奔走租取引窝,凭盐引到指定盐窝取盐,在贩往指定的“引岸”贩售。

而且常常携带大量私盐,更多叫他们私盐贩子。

窝主常常自己煎盐,是个苦差事,运商也需要四处奔走。

但是场主们,场商们,则完全不必了,他们在各个钞关码头设置引岸,向盐丁灶户收购食盐,转卖给运商的中间商人。

场商具有收购盐场全部产盐的垄断特权,这个特权怎么来的?自然是官商勾结而来。

场商往往两头低买高卖,赚的盆满钵满,残酷朘剥食盐生产者而攫取利益。

而场商之上,才是总商,又叫商总,乃是场商们每年选出一人,报给朝廷,乃是盐商中实力最为雄厚之人。

总商胡玮铭,却不是扬州商贾,而是来自陕西。

晋商、陕商、徽商,在这边地头上,从西汉争利争到了明初。

胡玮铭执掌盐商牛耳。

如果按照朘剥和朘剥式积累的财经事务运作方式,去定义,他们的这种运作方式,难道不算是资本主义吗?

必然算作是。

胡玮铭继续说道:“陛下说允许发财对吧,那我们这只是倒买倒卖,这价格飞涨,是供需导致。”

“陛下无论如何也不能治我们的罪,否则陛下哪还是金口玉言!”

吴炳建点头说道:“皇帝食言,就是失道,这几日下大雪,不几日化雪了,天气就变的极为寒冷。”

“马上就过年了,陛下难道舍得南京城百万之众,无煤可用,处处都有冻骨?”

“到时候,天下皆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吴炳建乃是宁波海商总商。

他掌控着两千余船工,专门负责营建三桅大船、和二桅海船,那来自南非慢八撒的象牙,就是他们家,从南非带到了南衙来。

海商也有许多的区分,比如去倭国倒腾白银的倭商,去往东南亚倒腾黄金、香料的料商,前往西洋的远海商贾等等,而吴炳建则是其中翘楚。

吴炳建一家并不在宁波,而是住在海外的婆罗洲,就是魏国公徐承宗前往的地方,金场就在他们吴家手中。

婆罗洲沟通南北,是商舶必经之地,所以吴家之富硕,甚至比朝廷更加富硕。

来自湖广的陈广祺,看着信心满满的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这预感却始终不知会落到哪一处去。

其实此时三人站起来,看看大雪纷飞的窗外,就能看到大明军正在督促着俘虏营,将马鞍厂的煤炭运送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