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页)

因那双流泪的眼一直在他脑海挥散不去。

李文简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生命历程竟是如此坎坷。

风从廊下吹过,吹动炉上青烟摇摆。李文简望着跪伏在地上的昭蘅,最终起身捡起她散落在地上的棉衣,走到她面前,将衣服披在她身上。

昭蘅冻得青紫的纤肩不自觉缩了一下,僵硬地去套衣裳。可是她冻了许久,身体麻木,一只手又受了伤,行动不便。套了许久,手都没能伸进袖子里。

李文简伸手帮她拉着衣袖,昭蘅脸上一红,立刻说:“不敢麻烦殿下,我自己可以。”

李文简闻言松开手,示意昭蘅自己来。她悄悄抬眼瞥了李文简一眼,又立刻垂下眼,轻轻抿唇,手指微弯勾着衣边,抬起左手往袖内钻,然而受伤的手背立刻传来阵钻心的疼痛,她蹙眉,指尖微蜷。

她刚欲忍痛动作,李文简的手覆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吹了许久凉风,身上是冷的,他的手却极暖。融融暖意让昭蘅愣了下,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她似乎有些惧怕他的触碰,每一根汗毛都毫无征兆地立了起来。

李文简却垂着眼,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她慢慢抬臂,顺利地穿了进去。

他刚系好衣带,昭蘅便往后退了一步。

李文简故意不去看她眼中的戒备。

“求生是人的本能,你没有错。”李文简说。

昭蘅崩了几日的心悄悄松了下。

是啊,她所求不多,只想和奶奶好好地有尊严地活着。为了活着,她甘愿给一个怪物做药人;为了活着,她小小年纪便孤身入宫;为了活着,她割肉喂虎……

她知自己生来便不幸,就连活着也要于她而言都成了件奢侈的事情,要付出比常人多百倍千倍的努力,所以她在宫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忍受捧高踩低的宫人的欺辱,任劳任怨地做事。

她眼睫颤颤,立刻垂下眼去,免得被他看到眼里氤氲的泪意。

“我不会杀你。”他说:“那日错不在你,在我。”

“殿下为何这么说?”昭蘅愕然抬眸,随着她前倾的动作,牵动伤口,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李文简正欲开口,飞羽忽从屋顶飞下,转瞬站到李文简身侧,附在他耳侧一阵低语。

他话说完,李文简面色肉眼可见地难看。

飞羽像是做错了事,无措地立着,薄唇紧抿。

昭蘅自会察言观色,看出李文简因事不悦,猜想自己在此多有不便,开口道:“殿下,那我告退了……”

李文简嗯了声。

昭蘅从雁山居回去,远远看到慧娘抱了匹布在门前徘徊,忙加快了步子。

“管事等久了,我方才有事不在将。”

“我也刚来。”慧娘看到她包扎着的手,讶然道:“怎么受伤了?”

昭蘅微抿唇,许是一桩心事已了,她心情颇好:“是我自己不当心,被热水烫伤了。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慧娘怪心疼,挽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怪可怜见的,先是病了,现在又烫伤,你在国公府还真是水土不服。”

昭蘅笑着道:“是我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们那儿有一块烧伤膏,等会儿回去给你寻来。”慧娘道:“以前我家小公子跟皮猴儿一样,有一次玩火腿上烧了一串燎泡,抹上两三天就好了。”

昭蘅腼腆地笑笑:“总是给管事惹麻烦。”

慧娘为人率直爽快,勤快不多事的丫头谁能不爱,更何况她生得娇美,性子又好,越发让人不舍。她道:“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来看看料子。”

昭蘅震惊慧娘这么快就替她把料子找来了,打开那料子一看,不禁怔住。她在浣衣处洗衣裳,每日同料子打交道,手抚上这块布料,便知不是俗物。

慧娘看着昭蘅,给她解释道:“魏家大姑娘今日登门,带了块料子给夫人。夫人听说你想买料子,就让我带来给你了。青州锦呢,市面上都买不到。”

昭蘅在浣衣处洗的都是宫人的衣裳,这料子的档次高出了她能摸到的好几十条街,价值委实不菲。昭蘅不安:“太贵重了。”

“是挺贵重的。”慧娘颇有些无奈地劝她:“不过你也不用不安,既是夫人赏的,你收着便是。”

从昭蘅的角度看,一块青云锦布料她攒一年月例或许也买不来一尺。但于刘氏而言,它也仅是一块布料而已。甚至因为它是魏婉玉所赠,她都不屑于将它收入库中。听说昭蘅托请化慧娘买布料,她转手便将它赏予昭蘅。

刘氏不喜魏婉玉。

雁山居外,魏婉玉聘聘婷婷地站在那里,眉眼间挂着薄薄愠怒,充满怒意的目光从院前几个丫鬟身上扫过。

但偏偏,这里是国公府,容不得她使性子撒野。她即便再爱胡搅蛮缠,这点规矩还是有的,只能忿忿地让她们通传,但这群丫鬟早已领命,自是不敢自作主张,再去搅扰李文简,只低声下气请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