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内阁召见

果然,风声传出还未满一月,丁士美便升任太常寺卿,管国子监祭酒事(注1)。

太常寺为大明五寺之一,何为五寺?即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

大理寺不必多说,管案件审理的,大理寺卿为大九卿之一,可谓位高权重。

太常寺负责的是国家祭祀礼乐之事,光禄寺则主要负责宫内宴会、饭食等,太仆寺管车马,鸿胪寺主掌外宾与朝会仪节,除了大理寺外,其他四寺职能之间皆有重叠,但都脱不开“礼”之一字。

既然马自强掌院事,众翰林自然安稳了一阵,先熟悉这位新任掌院的风格,以免火烧到自己头上。

“柳修撰,你随本官来。”

柳贺刚将一册厚重的典籍翻完,正要在条文上补充一些自句,就听马自强招呼自己。

他便随马自强入了内。

“这柳修撰当真有本事,丁学士及马学士都这般器重他。”史馆内,编修沈一贯轻声与王家屏耳语。

王家屏接了教习内侍的活儿,新进士入翰林院时,他恰好去蜀地册封藩王,如今才刚刚回到翰院中。

王家屏性情随和,与翰林院中众人都相善,沈一贯则有些圆滑世故,但这两人都是能成事之人,修史、教书、撰文样样出色。

柳贺被马自强单独叫去,自是有任务交给他。

他心中并不知晓内阁大佬是何想法,若是觉得他活儿干得不错的话,就直接让他去诰敕房轮值便是了,如今他修史的活儿还得继续干,又时不时写上一两回诰敕,搞得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柳贺去交诰敕的时候,诰敕房中的几位翰林看他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柳贺觉得自己有些里外不是人。

马自强将一大沓文书交予柳贺,道:“这里乃是嘉靖年至今朝廷发布的诰敕、诏书等,你须仔细阅读,用心品鉴。”

在工作上,柳贺向来是领导安排什么就做什么的态度,于是他每日撰写《实录》条文之余,也抽出一半时间去看这些诰敕诏书,柳贺考乡试、会试时都认真练习过诏、诰、表的内容,随手写上几篇自是不成问题,但读着读着,柳贺仍是从其中品味出了一些门道。

比如同为诏书,皇帝真情实感发的和敷衍着发的就很不一样,尽管措辞上并无太大差异,但其中的微妙之处臣子们却可以品鉴出来。

当然,论真情实感,嘉靖对臣子下的诏书远不如各种祭庙的诏书真挚,柳贺曾听几位翰林前辈说过,嘉靖朝时,太常寺的臣工数目为历代之最,经费也是大大的有,那时协律郎、赞礼郎、司乐三职共有一百二十多人。

而到了隆庆朝时,隆庆帝不热衷于九庙,这些职官遂被裁撤至二十九人,裁员率高达四分之三。

看到太常寺如此多人,进士出身的官员们自然觉得委屈,举个例子说,新考选的庶吉士都被授予检讨之职,这是从七品,而太常寺的协律郎是正八品,担任此职的通常都不是进士出身的官员,也就是说,进士们寒窗苦读少则十数年多则数十年,封的官也就比太常寺搞音乐的大上那么一点而已。

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进士出身的官员好歹是有基础保障的,赞礼郎司乐这些被裁个数百人都无人在意,若是哪一日一百个进士被裁,御史们的奏章恐怕能把整个皇极殿给淹了。

……

夏日炎炎,柳贺一日任务完成,又美滋滋地领了一日工资。

“泽远,等我一起。”吴中行叫住了他,“明日休沐,我约了元卿喝酒,你可要一道来?”

“去。”柳贺笑道,“元卿兄前几日还和我抱怨,说子道兄你成日约他喝酒,他的月俸都交给酒馆了

。”

吴中行闻言也是大笑。

几人毕竟初次为官,对京城的新鲜感依旧还在,不过正如翰林前辈所说,当上社畜之后,他们对京城的山山水水便失去了兴致,休沐日要么相约喝酒,要么在家休息,倒是没有什么精力外出游玩。

柳贺、吴中行在翰林院中还算清闲,唐鹤征在礼部也没什么事可干,正好衙门离得近,几人便经常约在一块。

柳贺和吴中行正欲走人,马自强却在这时进了史馆,众翰林原本还在谈笑,一见到他连忙收了声:“光学士。”

“柳修撰你明日休沐?”

柳贺点头称是。

“明日你还得再来一趟史馆,张阁老寻你有事。”

这话一出,满屋子翰林的目光齐齐对准了柳贺。

众翰林都知晓柳贺受器重,然而柳贺入翰林院才半年不到,就被阁老亲自寻去,这待遇属实不一般。

当然,众人皆知,隆庆五年这批进士都是张阁老的门生,柳贺又是其中才学之最者,被另眼相看也是正常。

但这般理解不代表其他人心中没有妒意,同为翰林,有人升得飞快,有人却三年又三年仍是原地踏步,柳贺是后来者,却跃居到众人之前,自然会有人觉得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