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节 北方三人组的日常(十五)(第3/4页)

说到这里,唐三斜眼又嘲讽了老爷一句:“那曹伯爷府上还有弓弩刀枪的契呢。我倒是能讨来,冯大人可有能耐卖与京营武库?”

冯老爷张口结舌,颓然坐在了椅中:“罢了罢了,就这个契吧,长流水的进项。”

“长流水?哼哼,老爷你没寻到其中关窍。”

唐三轻轻将合同铺开,用手指重重指在了某处:“看到没有,畜用盐砖。”

从不关心庖厨之事的冯老爷,这时候又迷糊了:“何物?”

“私盐。明面上只能喂牲口,实则就是给官府一个面子……那些苦哈哈如今都吃这个。”

唐舅爷说到这里,禁不住哈哈大笑,一副上位后踌躇满志,要在金三角掀起血雨腥风的模样:“如今咱家也是京城私盐行当的分销商了。哼哼,有伯府做靠山,一个个都别美,且看你家唐爷爷的手段。”

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的冯老爷,本欲劝刁奴收手,却意识到从进伯府大门那一刻,自家已然没了退路……贰臣这种买卖大约都要做了,贩点私盐算什么。

最终,冯老爷长叹一声:“还是小心为妙啊!”

“那唐二成日价嫌你窝囊,嫌我不务正业!”

唐三压根没搭理老爷的茬,一个人沉浸在规划中:“这一份契,明日就拿去甩在唐二脸子上。不老实给你我两家吐出份子,这契就不给他!”

“现下就去吧。”

不知为何,突然间变得心事重重的冯老爷,缓缓起身,爬上了床:“把院门关好。”

“无须急这一时。今日咱们两家算是脱胎换骨了!待我去喊桌席面,一醉方休!”

“去休。”

已经倒卧在床上的冯老爷,双目无神,虚弱地说道:“明日还要上朝,今日须早些歇息。”

唐二看着窗外午间的阳光:……

……

翌日。

晨。

天阴有霾。

灰蒙蒙的天色,灰蒙蒙的皇城,灰蒙蒙的朝臣,灰蒙蒙的早朝。

经过了半日的心理建设,此刻的冯老爷,已然平复了情绪。身为万年吊车尾的他,站在自己熟悉的位置,听着朝臣和皇帝熟悉的对话声,面无表情。

终于,当天色从黑灰变为纯灰后,一道尖细的拉长音,从丹陛上方传了下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和电视中有点不同的是,这一句八字真言,其实不光刚上朝的时候太监要喊,退朝前,也是要喊一遍的。

每当这个时候,在寒风中站了一早上的朝臣们,都会跺一跺脚,活动一下血脉,做好散会前的准备。

可是,今天,朝臣们注定散不了会,因为有人要交投名状。

投名状这种东西,是不好偷偷摸摸写一道奏章完事的。

既然要交,就要交得堂堂正正,以示落子无悔。

所以……现在正是时候。

于是,就在总管太监将将要喊出“退朝”这一句的时候,朝臣方阵的末尾,出现了一个身影:“臣鸿胪寺左丞冯荆介有本启奏。”

冯老爷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在朝会上公开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五年前?八年前?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随着话音,冯老爷躬身上前,在万众瞩目下,弯腰盯着笏板上写好的墨字,长声念道:“经查,安南王使阮洪,阮年二人,实为冒贡假使……还请陛下赐口谕,准鸿胪寺驱离之。”

“到底做了贰臣啊!”最后一个字出口,浑身大汗的某人,头重脚轻,如坠云雾。

此刻,某人终于体会到了投名状的玄妙:就像一道云雾,从自己脚底升腾的同时,带走了半生的忠君之心,带走了半生的谨小慎微。

“大谬不然!”

一声怒喝将醺醺然状态的冯寺丞喊回了人间。只见一个穿着青袍的半老官员迈出方阵,戟指喝问道:“大言冒贡,证据何来?便即有证,缘何今日方知?鸿胪寺这年许时日,都在做春秋大梦吗?”

“唉,终是躲不过。”

事实上,从一开始做模拟答卷,冯荆介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难处。正如这个半老官员所言,他冯寺丞其实是拿不出来阮洪冒贡的证据的:阮洪都常住金水桥搏命上访了,像是冒贡的奸商吗?

退一步说,即便证据一事蒙混过关,那朝廷也能追究他的过错:身为主管安南贡使的官员,在阮洪撒泼了这么久,造成了如此大的恶劣政治影响后,才发现此人冒贡,这是巨大的失职行为。

冯寺丞进退两难。

就在冯老爷打算硬着头皮将自己昨日准备的说辞拿出去胡混时,却有一道身影从旁站将出来,同样戟指大喝道:“奸蠹之辈,正该澄玉宇清妖氛,以正视听,以儆效尤。卜大醒,你却也是安南贤相不成,怎个见不得那阮洪受半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