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纵我

◎像是被下蛊,病态般着迷。◎

十一月份天气转冷,淮城的部分植物开始落叶,清晨的露珠慢慢凝结成霜,学科竞赛拉开帷幕,江也和陈漫云被允许随队参赛。

记忆里那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江也骑着自行车回家,用钥匙开门后才能听清江父江母是在争吵。

江父江母都是另一所普通高中的数学老师,带着儿子住在学校分配的家属楼,体面了一辈子的夫妻即使是吵架也不会让别人看笑话。

江也沉默地垂眸换拖鞋,江父江母则暂停了争吵。

“小也回来了”,江母的神态有些疲惫,但还是勉强笑了笑,站起来想接过江也手上的书包,“洗洗手吃饭吧,今天有鱼汤,补脑的。”

江也并不喜欢吃鱼,但江母固执地把江也的数学天赋归功于鱼汤。

江也的身上也带着冷风的寒意,书包始终提在手里,避开了。

江父则在一旁抽烟,眼神飘忽地扫过茶几,才清了清嗓子吩咐:“过两天是去青训队?准备得怎么样,解析几何和函数是重点。“

江父沉吟半晌,继续接话:”我听说金牌会有自主招生的面试资格,好好把握。”

烟雾模糊他生理学上父亲的脸,命令般的语气。

房子里永远是日复一日的枯燥和压抑,貌合神离的夫妻和不被允许考第二名的江也。

寂静里,江也莫名想起赵雾灵校服白衬衫上用来装饰的小徽章,上面绘制着娇艳欲滴的花朵。

过几秒后他抬头,像以往一样回答:“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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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赛是天才之间的游戏,这种竞争在基础学科里更显得激烈,江也和陈漫云是这次竞赛随行年纪最小的队员。

青训队的训练强度和难度都远超平时的准备,题目一次比一次短,证明和探讨题却逐渐提升难度。

最后一次模拟测试时队里一半人交了白卷,江也是在交卷出了考场后才意识到压轴题应该只有十六种情况,他忘记合并其中两种。

江也在脑海里演算。

陆陆续续有队员交卷走出教室,聊天中在讨论刚刚过于难的题目,竞争催生出彼此有些尴尬的关系,他们路过时礼貌地询问江也是否一起用餐。

江也垂眸,拒绝了。

队员们见怪不怪离开,在青训队的时间不算短,他们对江也略有耳闻,出类拔萃,还有......性格孤僻。

江也没在意,朝房间的方向走去,少年依旧是整洁的衬衫和西服裤,衬衫上别着刚刚用过的钢笔,没人知道少年的西服裤口袋里放着烟盒。

集训住的房间楼下有公用电话,灰绿色生锈的老式电话亭,仿佛要随着时间的逝去而被遗忘。

用公用电话最多的人是陈漫云,电话那边是赵雾灵。

赵雾灵丝毫意识不到竞赛时间的宝贵,和陈漫云打很久的电话,大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讲她翻墙逃课被教导主任发现,作业一堆又不想写,细微到隔着电话和陈漫云描述唇釉的颜色。

赵雾灵偶尔会突发奇想,问一些近乎愚蠢可笑问题。

陈漫云则充满耐心地回答。

年久失修的电话传过来滋滋电磁声有些失真,她的声音娇得要命。

江也靠在电话亭附近的围墙,他的衬衫依旧整洁地穿在身上,领口下的脖颈白而隐约看得到血管的痕迹,点燃的烟燃到指间都浑然不觉。

仰头时模糊的视野里看到蔚蓝的天空,围墙粗糙未经磨砺的石子带给他痛觉,意识烦躁中生出无法抑制的渴望。

他不再纠结于麦克劳林不等式和对称变量,心脏好像被细丝缠绕,随着她声音一寸寸收紧。

像是被下蛊,病态般着迷。

不久后竞赛结束,江也顺利断层领先,斩获金牌,年级集会时对他和陈漫云进行表彰,江也面无表情,因为发觉赵雾灵缺席了集会。

校园里的日子单调又乏味,江也依旧按部就班学习,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国旗下发言,井井有条地管理学生会大大小小的事务。

他倾向于一切确定的事物,在数学里意味着没有异解的情况,意味着一切按着预定的轨迹发展。

赵雾灵是它们的反义词。

他反复告诫自己不应该投入过多的注意力。

但赵雾灵确实很有名,她有副过于漂亮的皮囊,明眸善睐,是连江也的竞赛队同学在刻苦乏味的学习之余都会注意到的美貌,意味深长地夸赞一句漂亮。

江也在谈论时往往一言不发,同学们自讨没趣,及时收住话头。

但江也还是断断续续从传闻中拼凑她的影像。

知道她叫赵雾灵,家里经营着淮城近五成的港口,万千宠爱和滔天富贵滋养出娇纵顽劣的性格。

知道她朋友很多,知道她身边的少年叫杨程宇,为她打架弄断别人三根肋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