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江宴秋眼睛瞪圆,惊得说不出话,良久,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千三百岁?怎么可能!”

修真者寿元虽然悠长,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像是练气、凝元,初踏仙途,寿命只不过较凡人虚长个一百来岁;到了玄光、伏龙,才算于大道略有所得,寿元又能再多个一两百年;一位化神境大能,寿元大概在八百年左右。

而最接近飞升的乘虚境,则有足足两千年的寿命。

两千年——一个凡人的寿命才多少?几十年弹指一挥间,须臾而过,甚至一个朝代的更替都用不了这么久。

一个宗门、世家若能出一个乘虚境,便能足足忽悠一座偌大的仙山十几代人之久。

就像如今修真界硕果仅存的乘虚境——剑尊郁含朝,不仅对其他仙山,对整个北疆魔域都是核武器般威慑压制的作用,换来了过去一百来年的太平。

然而,即使修真者的寿元较之凡人如此悠长,有时候却比凡人更加惜命。

凡人懵懂一生,从呱呱坠地,倏忽之间便垂垂老矣,到死也不知大道为何物。

而修士则不然。

他们见识过更为广阔的天地,拥有过无可匹敌的力量,一朝身死,曾经辛辛苦苦修炼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他们比凡人更不甘心受锢于寿元的限制,到死也无法突破,所以才会使用各种方法手段,夺舍、续命、元神托生,想尽办法也要苟活于世,于天地挣命。

唯有飞升,才能真正地超脱于天地,获得永恒的生命。

像魔宗上任宗主萧衍之,就是个再典型不过的例子。为了夺得龙脉,叩开乘虚的大门,不惜以天地为棋局,阙城十万条生灵为棋子,将这野心隐藏了十几年。

一千三百岁……

若真是如此,被白衣人喊“老家伙”也倒不冤枉了。

白衣人语气凉薄,虽是在笑,眼底却无半点温度:“现在人前的这个,只不过是个捏出的躯壳而已,一股恶心的假人味儿。”

他面带嫌恶,口吐轻言,毫不在意地爆出能轰动整个修真界的惊天秘闻:“这上玄掌门,他已经当了不知道多少年——上上一任也是他,同一个人,换了个壳子罢了。”

江宴秋心中一凉,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广场上,隔着千万人,对月姬明的遥遥一眼。

怪不得他当时心中一阵怪异,觉得这位上玄掌门美则美矣,就是不太像真人。

感情还真是假的!

他被这一连串的惊天消息惊得说不出话,白衣人凉凉道:“所以我才说,你是凤凰,天生感知敏锐,那老东西活了这么多年,壳子捏得天衣无缝,就连你们昆仑那位李松儒都没发现异常。”

江宴秋下意识追问:“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就是为了飞升吗?”

白衣人无聊地拨了拨炉灰:“你是天生纯血的凤凰,天赋超绝,尊贵无比,你们一族上古以来便是如此,天生的一颗系着天下苍生的悲悯之心,自然不知道,人面对永生的诱惑和对死亡的恐惧,会在诱使之下做出怎样的事情。”

比如萧衍之,比如月姬明,比如这天下更多芸芸众生。

都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要他说,人心和人的欲望,可比什么狗屁天道可怕一万倍。

江宴秋自然不是初入仙途的愣头青,而是经历过不少事情,已经玄光的修士,自然明白,月姬明能逆天改命,多活这几百年的时间,不断“转生”,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这代价……

他瞬间联想到望月塔中,那姜黄色的,诡异的,不带任何感情,却能让人从灵魂深处毛骨悚然的巨大眼球。

等等。

江宴秋猛然间想起一件事!

他当时,似乎是学着相凝生的样子对着白塔面壁,复盘跟孙茂时的那场比试时,无意间发现了眼球的存在!

当时他全身心地沉浸其中,放任自己沉没到识海深处。

而那些上玄弟子所谓一个月一次的面壁……难道不是相似的道理吗?!

什么沾染外界的污秽,需要定时在望月塔面壁,洗清身体和灵魂的罪恶——压根就是个幌子吧!最终目的,只是让他们敞开识海,毫无防备地任人宰割!

他曾经亲自尾随过一个陌生的上玄弟子,眼睁睁地看着他进去前跟同伴有说有笑,出来时面无表情,无比淡漠——活像是被人吸了魂一般!

而天真烂漫,话多又密,跟整个上玄格格不入相凝生……他压根不面壁!每次都是装装样子,在望月塔眯一会儿就拍拍屁股走人!

还有跟望月塔毗邻的上玄宫,那是历代上玄掌门的居所,据说月姬明尤为虔诚,以身作则,大半的时间都会呆在隔壁的望月塔中……

左玉疯疯癫癫,似笑非笑的样子骤然浮现,江宴秋心中一冷,无比胆寒。

他真的……是因为在外游历时遭遇不测,魔气入体,才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