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第2/3页)

脚下是白玉和白色细沙铺就的道路,在这纯白一色的空间中,时间长了,很容易让人心神恍惚,觉得自己也是那白色巨塔的一部分,或是即将被其吞入腹中的猎物。

即使在剑道大会这种时候,依然有上玄弟子不断出入望月塔,无论进去时是什么样子,出来时无一不是面容沉静,空若无物,简直比少林还少林。

江宴秋藏匿气息,无声无息地跟上其中一人。

那位年轻弟子进去时还跟同伴有说有笑,神采飞扬,短短不到一个时辰过去,出来时俨然像是换了个人,眼神古井无波,嘴角平直的弧度都与月姬明别无二致。

他一言不发,眼神直直地平时前方,眼神中的高光简直像是PS擦去了一般,脚步幅度都完全一致地向某个方向走去。

江宴秋跟在他身后,越是观察,越是心惊,脑中的猜测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

这人在望月塔中经历了什么?

那日识海边缘蠢蠢欲动、虎视眈眈的巨兽……难道并非偶然出现,也不是只有他一人遇见过吗?

江宴秋跟了一路,见到这人横平竖直地走了一路,直到进入一座白色宫殿,才神色凝重地停下脚步。

按他原本的设想,是准备随机抓取一个倒霉蛋用蜃催眠试试,看看他们这段时日的经历,以及在望月塔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上玄毕竟不是阙城,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还恰逢剑道大会,众多修士云集,要是被暗处的哪双眼睛不小心盯上就不妙了。

时机还是不巧。

这处地方离望月塔已经有段距离,颇为人迹罕至,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正准备离开去别处看看,然而每走多远,就见一道灰影突然窜出来!

江宴秋瞳孔骤缩,正准备抽出凤鸣,就发现这东西……竟似乎是个人!

……不怪他第一眼看岔,而是这人脊背佝偻,披头散发,衣衫破破烂烂,几乎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脸上满是黑漆漆的脏污,几乎看不出皮肉本来的颜色,只有一双眼睛闪着疯癫的光,比起人类,更像失去灵智的野兽!

至于为什么是灰扑扑的一团。

下一秒,江宴秋活似青天化日被浇了个透心凉,心中猛地一寒!

——那分明是白色的上玄校服!

只是由于太久未曾浆洗,又好似在地牢中滚过几番,被利器撕扯,才变成了现在这副灰扑扑的样子!

一看见江宴秋,他便“嘿嘿”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缺了半嘴的牙:“道友,是道友啊,哈哈哈,道友来救我了,哈哈哈哈……我今年年方二八,家在宋清镇,哈哈哈……我娘呢,你不要我爹,我要我娘哈哈哈哈……”

这些颠三倒四的话语,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能说出来的。

江宴秋强行按捺心中的惊异,深吸了口气,尽量语气平缓地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何人吗?这里是哪里吗?为何会落得现在这般样子?”

可那疯子只会吃吃地疯笑,半点听不懂人话一般,嘴里还叼着一缕乱发,吐字更加含糊不清了。

“好大的仙山……嘿嘿嘿……最喜欢师尊了哈哈哈哈……明天就到你们啦……不要水……我不要水……”

他直勾勾地盯着江宴秋,又是拍手又是疯笑,笑得一头蓬乱脏污的发丝都微微颤抖:“我的脑子……被月亮吃掉啦……”

艳阳高照,烈日高悬,江宴秋却如坠冰窖。

月亮……什么意思。

他正要上前把那人扶起来,寻一处僻静之地,看看能不能灌点灵丹妙药治治脑子再问个清楚,就听到一阵平稳的脚步传来。

是一众白衣校服的上玄弟子。

江宴秋眼神暗了暗。

这下……就有点难办了。

为首那人见到眼前这副堪称荒谬的场景,表情也无甚波动:“这位是昆仑的道友吧,实在抱歉,让您见笑了,我们这就处理。”

江宴秋不动声色的拦了拦,将那灰扑扑的疯子挡在身后:“请问这位贵派的道友是怎么回事,怎会落到这副样子?我与他一见如故,有些放心不下。”

……神特么一见如故。

他这是睁着眼说瞎话倒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然而,为首的上玄弟子似乎并无不满,甚至表情也一动未动,依旧冷淡道:“这位道友受魔气污染,走火入魔,举止疯癫,妄图残害同门,但掌门真人念在其未有大错,不宜重罚,因此只是将其拘束在望月塔地底的地牢中收容,是我们的人看管不力,才被他逃了出来。”

这套说辞倒是天衣无缝。

搬出走火入魔和残害同门的旗子,也是在警告江宴秋这个外人少管闲事。

江宴秋沉默片刻,像是丝毫未觉,毫无芥蒂地笑道:“原来是这样,知道我这位一见如故的道友被贵派妥善安置,悉心照料,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