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谶语(第4/5页)

白殊点下头,赞他一声思虑周全,又加一句:“也给这只猫准备一点肉。”

黑猫随着他的话音从案桌下钻出来,乖乖巧巧地对着知雨喵一声。

知雨看得乐了:“这小东西什么时候钻进来的?这两日小人见它一直在屋边转悠,还喂过它一回剩饭。”

白殊伸手抚着黑猫的皮毛,扬唇微微笑起:“我就是被它叫醒的。既有缘,今后我便养着它了,你让厨房每日备些熟肉,别慢待它。”

知雨满口答应着出去,没一会儿就端回一碗白粥,和一碟喂猫的肉。

白殊一边拿勺子搅着热腾腾的粥,一边说出刚才想好的说词:“知雨,你说我睡了两日?”

知雨重重点头:“可不是!郎君再不醒,小人都想去请个道长来看看了!”

白殊低头喝下一勺粥,又抬头看他,慢慢地说:“其实,我的魂魄去了一个所有人都能修长生的世界,在那里修行了一百二十年,才回来了。”

知雨听得张大嘴巴,但只震惊了片刻便换上高兴的神情:“那郎君是修炼有成了?”

白殊翘高唇角——就知道他会相信。这身体的原主长年研究卜术,深信各种神鬼之说,这种离魂志怪话本也看得不少。知雨作为唯一一个近身服侍的小厮,自然深受影响。

“修炼有成不敢说,但我大劫已过,日后身体会慢慢康复。”

“恭喜郎君!”知雨说得真心实意。

白殊对他温柔地笑笑:“只是,于我而言,我已经离开这里一百二十年,对当年的一些事都记得不太清楚了,还得问一问你。”

这便是白殊替自己找好的理由。毕竟知雨是最熟悉原身的人,白殊在他面前不可能不漏出马脚,但有了这“离开的一百二十年”,白殊再有点什么异样之处,相信这孩子都会自动脑补好破绽。

比如现在,知雨就又一次双眼含泪,激动地说:“难怪小人觉得郎君醒来之后便温和了许多,原来是因为修炼过那么久的仙术。而且,一百二十年啊!过了这么久郎君还记得小人是知雨,小人太感动了!郎君有什么记不清的尽管问,小人必定知无不言!”

白殊垂下眼帘轻咳一声,但很快就抛开欺骗单纯少年的愧疚心,开始一点点套话。

他虽然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可毕竟不是自己的经历,那般水过鸭背地过一遍,许多细节一时间都琢磨不透。加上原身几乎足不出户,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掌握的信息其实非常有限。

知雨身为小厮,就不能像主子那般万事不过心,下人之间流传的消息量更是不容小觑。何况白殊还需要了解一下外头的大环境,而知雨是在十岁左右才跟在原身身边,尽管知道得也不多,但窥见一斑总能以小见大。

白殊上辈子的人生经验也算得上颇为丰富多彩,他拿着记忆中的信息套知雨的话,喝碗粥的工夫就将原身的基本情况摸明白了。

原身也叫白殊,今年二十三岁,是齐国公白泊的三子,亦是嫡长子。母亲在生产时难产去世,原身也因此从小体弱多病。

齐国公公忠体国,一心扑在大业上,并不管后宅事。原身被乳母和母亲的陪嫁大丫鬟带大,到了八岁,乳母想方设法去面见国公求上一求,那位日理万机的齐国公才寻回个先生给原身开蒙。

又过一年,继母入门。头一年原身的日子还算平淡,可第二年继母生下儿子后,国公府后院的氛围就开始一点点变了。那几年原身还小,很多事不明白,其间深意都是知雨后来从他姨母、即原身的乳母那里听来,现在再说给白殊知道。

核心其实便是一句话——继母在刻意养废原身。当然,继母还要脸面,明面上一切都很过得去,但暗地里的小手段也足以让原身变得敏感又孤僻。同时,原身不识礼数、不敬父母、不睦兄弟的流言也渐渐在京城贵妇圈里传扬开。

不过,在十四岁那年,原身去道观上香时偶然被人瞧见几次,倒是突然传出了貌比潘郎之名。可也正是这一年,原身病情突然加重,继母顺势以清净的环境好养病为借口,将原身送到家中唯一一处带温泉的田庄上。

这一住,原身便住到了如今。

平日里无人关心过问,一年中只有几个节日会被招回家中,原身自己又除了进香便不出门,也难怪在这个早婚的时代到了二十三岁都没娶妻成家。而原身体内的慢性毒药,怕是和继母脱不了干系。

白殊心下暗暗为原身唏嘘,面上就不自觉地带出些惆怅。

知雨见他露出疲态,端来清水让他漱过口,又劝着他回床上休息。白殊也的确感到倦了,没硬撑,由着知雨将自己扶到床边。

这身体还虚弱得很,是得好好将养。

白殊在床边坐下,突然发现金铃下压着一张纸,便抽了出来:“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