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4/4页)

这是喻宜之反反复复教她的事,她表面嘴硬,到底默默记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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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月回家以后,悄悄推开漆红玉房间的门,老人家今晚难得睡得安稳,身上的毯子一起一伏。

漆月关上门,发现阿萱站在她背后笑:“奶奶今晚状况不错。”

“还没睡?”

“睡了,起来看看奶奶睡得好不好。”

“每晚都是?”

阿萱不答,微笑。

“辛苦你了。”

“没有,我也帮不上你其他什么忙。”

第二天漆月起得很早,因为听阿萱说那家市场的松花粉卖的很快,想早点去给漆红玉买回来。

她鲜少这么早起,哈欠连天,阿萱倒是每天起得早,看着她笑:“不都流行喝咖啡么?你不喝?”

漆月嗤一声:“老子喝不惯那马尿。”

她又推门看了眼漆红玉,难得今早睡到这个点,她不愿吵醒,只交代阿萱:“还是麻烦你看着奶奶。”

阿萱:“放心。”

漆月倒没想到阿萱介绍她来的集市这么热闹,一大早,卖活鸡活鹅的,卖各种山菌的。

有外地人在问:“这是那种吃了会看到小人跳舞的蘑菇么?”

漆月找了个一看就是本地人的老头问:“老头,松花粉在哪个摊位卖?”

老头抽着烟斗瞟她一眼:“你叫我什么?”

漆月嬉皮笑脸:“你不是老头,难道是老太太?”

老头不理她。

漆月挑眉,心想,好吧,谁让这是为了我奶奶呢。

她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用乖巧到令自己出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帅气迷人的老爷爷,请问您哪个摊位有卖松花粉?”

老头终于舍得再瞟她一眼,慢悠悠掏出一袋金黄色极细的花粉。

“老头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漆月大喜:“多少钱?”

“不要钱。”老头说:“但你得陪我下盘围棋。”

“……”漆月问:“五子棋行么?”

她十招以内制敌,老头都惊了:“你你你不是小混混么?”

漆月挑眉:“小混混就不能这么聪明了?”

她初一数学那么好,要是她好好学习,各种竞赛说不定就没喻宜之什么事了。

她拎着花粉走出集市,跨上她那辆火红的摩托。

手机响了。

“喂,阿萱,是奶奶醒了么?我已经买到松花粉了,路上买点糯米粉马上回来了。”

阿萱声音发颤:“漆老板……”

漆月正往摩托车头上挂松花粉袋子的手指一僵,袋子被她抠出个小洞。

她飙车往家赶,风在耳边呼啸,扬起一路金黄的花粉。

到家以后,阿萱在门口等她。

漆月眉毛上还沾着点松花粉,手忙脚乱往卧室跑。

漆红玉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阿萱跟在她身后:“奶奶是在睡梦中去世的,没遭罪。”

漆月吸吸鼻子,拨通了早已存好的殡仪馆电话。

她们家附近的殡仪馆很小,工作人员今天有别的安排,抱歉道:“我们要下午晚点才能过去。”

漆月:“没事,我本来也想让你们下午再来。”

等工作人员赶到时,黄昏降至,阿萱把他们引到卧室,一个年轻女人躬背坐在那里,握着床上老人的手。

阿萱走过去:“漆老板,你都这样坐一天了,殡仪馆的人来了。”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对视一眼,本以为年轻女人会痛哭,没想到她只是很平静的站起来,对他们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漆月跟着到殡仪馆,签了合同,定了火化和葬礼的时间。

阿萱在家,算着时间漆月该回来了,然而一直没有,她忍不住到阳台张望。

漆月居然就在楼下,靠在一棵树上抽烟。

阿萱跑下去,快到漆月身边时,又放轻放慢脚步。

她第一次发现夕阳是很别扭的存在,照在欢欣的人身上是温暖,照在孤独的人身上是寥落。

漆月的身形被夕阳打得那么薄,长长一道影子拖在地上,好像被全世界抛弃,谁都走不近她。

阿萱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走近:“漆老板。”

漆月抬头,手里的烟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我能抱你一下么?”阿萱这才看到她眉毛上沾的松花粉居然还没脱落。

漆月没有任何表情的说:“不能。”

这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直到被火化漆红玉的火光映亮时,都再也没变过。

大头他们都来帮她筹备葬礼的事,看着她麻木木的一张脸:“漆老板。”

漆月给大头散了支烟。

“你到现在,一次还没哭过。”

“是吗?”漆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不上什么感觉,好像隔着层塑胶罩子,又好像在摸别人的脸。

她说:“可能我早就有心理准备。”还是那张麻木木的脸,一成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