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4/5页)

长林:“距离遥远,政务拖延,恐有时效,不利于郎君。”

张行简温和:“这是我应该操心的问题,你不必替我担心了。”

长林默然。

他们在山中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断断续续,张行简安排他该做些什么。绵州的事安排,东京的事也安排。张行简很明显是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不管了,可张行简似乎已经放弃回东京了。

长林回头,看到雪地上缥缈的被雪覆盖的脚印。

他问:“是因为沈青梧吗?”

张行简不语。

长林忍不住开了口:“郎君,我实在不懂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就不该带沈青梧回来……她那么麻烦,还那么固执,不听你的话,不听别人道理,现在还要我去奔波。

“我就没见过她这种人!”

张行简轻声:“长林,你刚到我身边时,我交给你第一次任务的时候,你自作主张,毁了我的全盘计划。我当时可有说什么?”

长林怔然。

长林说:“郎君罚我一月不能吃晚膳。我知道郎君是对我宽容,那么点惩罚根本不算什么。郎君待我好,我自然一心向着郎君。我如今说话,也是为郎君好。”

长林道:“反正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自作主张过。”

张行简说:“二姐教我读书,教我才技,请老师教我学问,教我智谋。我将我所学教给你们,不求你们文韬武略,至少不是白丁,至少不会好心办坏事。

“从我九岁入张家嫡系开始,二姐在我身上倾注精力甚多。从你们开始为我做事,我在你们身上花费精力也不少。

“可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沈青梧吧。”

长林怔忡。

张行简睫毛上沾着雪水,他看着这片雾濛濛的天地:“不教而诛是谓虐。”

长林震撼。

此话的温和与振聋发聩同时到来,如一把尖刀刺入他心头,长林甚至要为张行简的这句话,而双目泛湿。

长林嘀咕:“她总是追着郎君不放。”

张行简:“那又如何呢?你认为她和世间女子不一样,她便是不知廉耻对吗?你觉得她喜欢什么就去争夺什么,是不矜持,是掉价,是错误,是为人耻笑的,对吗?”

长林张口结舌。

长林结巴:“她、她就是……就是……和我认识的娘子都不一样啊。”

他不好说那是不知廉耻,他就是觉得、觉得……很奇怪。别的娘子都不会那样,别的娘子都会等郎君主动。

然而、然而……长林又想,他们家郎君怎可能主动呢?

郎君公平地看着所有人,不爱所有娘子。无论是他曾经的未婚妻沈青叶,还是他短暂心软过的沈青梧,郎君都一视同仁地不为所动。

想折服这样的郎君,寻常娘子永远做不到。

张行简:“长林,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沈青梧了?”

长林低声:“是。”

他轻声:“以前我不讨厌她……她十六岁的时候,我还觉得郎君对她残忍,我很同情她。但是这一次,她对郎君做这么多过分的事,阻碍郎君的计划,还误会郎君,今天更要杀了郎君……我觉得她很烦。”

张行简:“那你有没有想过,她若是不如此,如何得到张月鹿?”

长林抬头看他。

雪中漫行的张行简氅衣曳地,外袍下衣带轻扬。他风流雅致,低烧不影响他行动。他面色苍如白雪,神情清如皓月。

长林有时惊于郎君的无情,有时又被那种一视同仁的带着几分神性的无情所折服。

正如此刻,长林听到张行简说——

“她小时候没被人管过,想要得到什么,都得到别人的嘲笑,讽刺。时间久了,她自己也困惑于此。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人不讨厌,她便默认自己就是个讨厌鬼,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讨厌。

“一旦接受自己很差劲的设定,沈青梧反而觉得轻松,反而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后来博容成为她的伯乐,救她于她最困难的时候。她心中对博容在意无比,谁也不如博容重要。可是博容也许并不十分适合沈青梧,至少我认为,博容没有让沈青梧人生的路,变得更容易。

“她依然在单打独斗,依然在忍着头破血流的危机,去直面一切。

“她想得到张月鹿,想囚禁张月鹿。因为正常情况下的张月鹿,不会为她垂首,不会走向她。

“她想帮博容,着急地怕时间来不及,她想报答博容的知遇之恩。但是山上大概发生了什么事,引起了她的一些误会。她认为都是我做的……因为在她眼中,我从来不向着她,从来对她不好。

“想要得到什么,都要头破血流才能看到一点希望。

“她得到的,也许会是一个厌恶她至极的张月鹿啊。可她也没办法。人生就是这么艰难,她不认命,就得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