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第2/5页)

张行简眼眸微缩。

他说:“辛苦了。东京百姓都会感谢你的。”

可是沈青梧并不在乎那些。

他手指沾着冰凉的膏药,给她手臂推拿。二人保持着沉默,只是动作间,无限地靠近,呼吸起伏。

张行简感觉到沈青梧一直在看他。

他没有抬头。

他决定给她手臂上好药后便离开,她既然斩钉截铁油盐不进,他估计只能靠自己查,无法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线索。

夜风明明很凉,也许是因她一直不说话,他开始感觉到气氛的古怪。

他脑中不自禁地回想起上一次二人离这么近的时候……他被她压迫,和她亲吻。

张行简喉结动了动。

一滴水落在他手上。

他蓦地抬眼,看到沈青梧睫毛上的汗滴。她忍受着痛意,眼眸乌黑明亮,带着些妖冶艳色。睫毛上的汗滴,像泪水一样挂在眼上。

她紧盯着他——纵乐放歌,煎我青春。人生短暂,她从来无畏,她真想放纵一把,当个恶人强取豪夺。

张行简突兀收手,不再给她上药。

沈青梧立即伸出手,握住他手腕。

沈青梧:“肩上伤更重。怎么上药?”

张行简:“……你应当找侍女帮你上药,而不是我。沈将军虽是巾帼英雄,可我只是卑微小人,还得重视礼法。”

礼法?

那是什么玩意儿?

是从小约束她、让她不停挨打挨罚被关起来的原因之一吗?

沈青梧唇角勾了勾。

张行简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寻常,更感觉到沈青梧身上的侵略性、压迫感。先前她像是在休养,看着安然无害,而今——张行简出神,想是他激起她的战意,唤醒了沉睡的她吗?

他听到沈青梧笑了一声。

沈青梧漫不经心:“张行简,我和你交换条件吧。”

张行简欲离开的动作停住,也没有再推开她扣住他的手腕。他听到她说:“我们公平交换。你问我你想要问的问题,我问你一个我想问的问题。诚实换诚实。”

张行简温声:“恐怕在下还想看一看将军的玉佩。”

沈青梧:“我没有想加的条件。我没有更想要的。”

张行简抬目看她,含笑:“那便算我欠你一回。来日将军想好了条件,再告于我,如何?”

沈青梧意外:“你不问我会让你做什么事?万一你不愿呢?”

张行简回答:“凡事无定论,轻诺必寡信。我从不轻易许诺旁人什么,也不要旁人的承诺。我问与不问,沈将军都不会让我好过,我何必多问?”

沈青梧挑眉,不语。

她从怀中一把摘下那玉佩,抛给张行简。哪怕张行简目的是如此,也被她这么果断的动作惊了一下。他看她一眼:她是一点不在意他要做什么。

张行简低头端详自己怀中这块玉佩。

月光下,他看得比当初更仔细,更专注。连系着玉佩的绳子,他都手指轻轻擦过。绳子微潮,是她身上的汗。

她出了很多汗?是……疼的吗?

沈青梧淡漠:“你看完了吗?”

张行简回神,手指摸过玉佩上所刻的那个“无”字。这个字,确实是张文璧教他读书时,拿来让他临摹过的书法。他确认过无数次,而今心底沉沉,终于确定:

张容还活着。

一个死人不可能在多年前写出一个“无”字,还特意送给沈青梧。

沈青梧看着张行简,将他一眉一眼都烙刻在眼中:“这玉佩,和你在帝姬宴上认识的娘子有关?是同一块玉佩?”

张行简微笑,将玉佩还回来,失口否认:“是在下看错了。将军的玉佩是将军的,和在下找的人不一样。唐突将军了。”

沈青梧眼皮低垂,看着他送回来的玉佩。

她手捏住玉佩这一端往回抽,张行简没有松手。沈青梧低着眼睛,看着玉佩另一端的郎君手指。

她既好像看到三年前的大雨中,张行简说他不信什么口头承诺,他要她刺他一刀,他倒在血泊中,倒在她的视线最后。

她又好像闻到空气中的香甜靡靡之气,吞咽声、浑浊急促的呼吸声,眼睛看到张行简修长的、青筋疾跳、满是绯意的脖颈。

她还看到重重伞影,灯火游离,张行简跪在她面前抱住她……

那些画面、那些情绪,像藤蔓一样纠缠,奔腾不息,在她心中扎根、生芽,誓要破土而出。

现实中,寒风中,沈青梧周身忽冷忽热,听到张行简询问:“我想问的是,将军的玉佩是哪里来的?送你玉佩的人姓甚名谁,和你什么关系?”

沈青梧答非所问:“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看我?”

他的回答,关乎她如何看他。

张行简怔住,抬头疑惑看她。

沈青梧重复一遍:“高高在上万人追捧的月亮,怎么看待平凡渺小不被看到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