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师昭的话,犹如恶魔低语。

只有师窈听清了,师昭说了什么。

师窈低着头,身子连同着牙齿都在打颤,身体寒冷彻骨,攥着蔺扬的手越来越紧,痛得几近痉挛。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

说杀就杀,如此果决,这个师昭的狠让他们心生畏惧。

长陵宗的人一半愤恨不已,越发厌恶师昭;另一半惊惧交加,开始担忧与她为敌的选择是否正确。

而清言,这个几乎要毙命,却在蔺扬出现的刹那,目睹蔺扬被杀的人。

他的手脚还在发软,惊魂未定,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盯着师昭,血丝密布,无端骇人。

师昭直起身子,理了理被有些乱的华美衣袖,红唇一挑,转身扬声道:“诸位所说的‘掩盖真相’,我当然不会。师窈是我派弟子,我怎会杀她呢?”

“可是,我派弟子与两个被逐出我宗的叛徒为伍,反过来指认本派宗主,实在是让人不得不觉得,她是被利用的呢。”

“真相,自然要给。”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又笑一声,慢慢道:“可若是有心人胆敢利用此事对付本宗主,本宗主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诸位说,对不对?”

她意有所指。

那些人目光游移,眼神躲闪,显然底气不足。

“本宗主杀一叛徒而已。”

她侧身,看向瘫坐在地上的清言,讽刺地笑了一声,仿佛在说“蔺扬替你死了,那你就继续苟且偷生吧”,清言的脸色白了一寸,看着她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没人敢拦师昭。

她唇角弧度冰冷,细看仿佛噙着不易察觉的笑,身后是女子压抑的哭声。

师昭亲自去长陵宗杀蔺扬之事,很快传遍天下。

得知此事的灵墟宗弟子最为吃惊,尤其是一百多年前便入门的弟子,虽说蔺扬早已被逐出宗门,但他在众人心中的印象颇为深刻。

蔺扬是前前宗主慕白泽的亲传弟子,与清言一样,是众长老看着长大的,在慕白泽陨落之前,他一直在慕白泽身侧照顾。

就算他为情避世多年,就算他为了宗主之位回来大闹,就算他被逐出宗门,在那些长老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叛逆的孩子。

成为散修,便也罢了。

谁也想不到,他会死在长陵宗。

——死在师昭手里。

这一刻,这些长老忽然惊觉,师昭并不是对他们和和气气的“晚辈”,而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一宗之主,白梧等长老几次欲言又止,而颜婵的心情更是复杂,察觉到什么,问师昭:“顾让的事……与蔺扬有关,对吗?”

师昭:“是。”

颜婵说:“你这样,只会让旁人怕你畏你。”

师昭下巴微抬,冷哼道:“既然好言好语不管用,那我便要让他们都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至于那些会因此畏惧我之人,将来也派不上用场,留他们何用?”

颜婵无言以对。

师昭作为上位者,如此雷厉风行,以这种极端手段肃清异己,也并非坏事,可颜婵无法接受这样的方式,她叹息一声,甩袖离去,只留下师昭一人孤零零地坐在上方,面对着空荡荡、冷冰冰的大殿。

她的手抚摸着华贵的描金扶手,闭目养神。

白发剑灵安静地站在她身后,突然问:“主人为什么不杀那个清言?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杀,但一次杀一人,循序渐进,才更有趣。”

师昭的食指在扶手上轻敲,睁眸,问:“你看他不顺眼?为什么?”

她的剑灵,很少表现出喜恶来。

剑灵说:“不瞒主人,从前我便看不顺眼这人。他看着主人的眼神,好像很是温柔克制,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主人,可他每次做的决定,却又总是不是主人要的。”

“喜欢又不完全喜欢,自己憋着不说,主人对他无情,他看起来又很伤心,偏偏又不跟主人站在一边。”

剑灵顿了顿,冷声道:“哼,说白了,就是假惺惺。”

好像感情排在道义之后,实际上这些事,早已成了一笔烂账,谁又分得清呢?

“假惺惺?”师昭重复,笑了一声。

像是觉得这个形容很新鲜。

“是,我很讨厌他。”剑灵沉声说:“还不如魔神,不爱便是不爱,喜欢便是喜欢,有一分喜欢,便表现一分喜欢,真真切切,绝不藏着掖着,比这个清言好一万倍。”

宵练突然提到魔神,这番说辞,倒让师昭意外。

她很少询问剑灵的意见,没想到宵练剑看待魔神的角度如此新奇,居然是“真真切切”四个字的形容。

她顺着宵练的话想了想,索性支着下巴看着她,好奇地问:“那你说说,魔神现在表现的喜欢,是有多喜欢呢?”

宵练剑说:“我对人情世故不了解,但至少,这是我见过最深的喜欢,若是主人现在要他做什么,想必就算豁出性命,他都会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