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4/5页)

执着青云镶金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烛光下,男人半边侧脸看不出情绪,眉眼也压低着:“放下了。”

“真放下了?”许太后一边眉毛挑起,哼哼道:“我怎么不信呢。”

“……”

裴青玄下颌绷起,只觉胸间闷窒得很。

如何能放下?

这些时日,他竭力说服自己去忘记她,可无论是白日清醒时,还是夜晚沉梦间,哪都是她的影子,挥之不去。

他贵为帝王,手握天下权,却无法左右思念蔓延,不去想她。

饭桌上陷入静谧,看着儿子难掩沉郁的眉眼,许太后不由叹道:“当年我就劝过你,该放下时还是得放,不然害人害己,得不偿失。可那时你年轻,刚登上皇位,志得意满,觉得一切都能由你掌控,依照你的心思来。你若是早点明白那些道理,也不至于走到今日……”

“母后。”裴青玄嗓音低沉:“现下再说这些也晚了。”

“唉,是晚了。”许太后摇着头,忽然想起什么,哎呀一声,而后轻声试探地问:“她不是忘记你了么?所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忘记过去那些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不如试试,看能否挽回她?”

裴青玄抬起脸:“母后从前不是叫儿子放过她,如何现在又劝朕挽回?”

许太后一噎,有些尴尬地偏过脸,咳了两下:“我就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嗐,还不是看你这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影响我用膳的心情,反正你们俩是分是合,是死是活,我早不管了。我就是心疼我那小孙儿,可怜见的,摊上你们这对混账爹娘!”

说到小孙子,许太后满肚子疼惜,转而絮絮埋怨起裴青玄带累了孩子。

裴青玄沉眸不语,用罢这顿不算愉快的晚膳,便与许太后告退,离开慈宁宫。

步入深秋,气候愈冷,天边悬着的那抹镰刀似的冷月,幽幽照着寂寥辽阔的皇宫,那密密叠叠的琉璃瓦好似都映出几分凄冷雪色。

宫人们抬着御辇在茫茫黑夜间行走,辇上帝王斜坐,两指捏着酸胀的眉心。

耳边一会儿是许太后的念叨,一会儿是白日在李府与李太傅、裴琏的交谈,扰得人心烦意乱。

他再三告诫自己,不该再想。

然而抬眼看到天边那轮弯月,思绪又克制不住——这个时辰她可睡下了?是带着琏儿一起睡在玉照堂的寝屋里?夜深露重,她手脚一向难睡暖和,也不知琏儿会不会给她捂暖些。

母后说了一晚上孩子可怜,可那小家伙却能在阿妩怀里安睡,哪里可怜……

意识到自己竟嫉妒起孩子,裴青玄心底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陛下,走过这条巷子便往紫宸宫去了。”跟随轿辇的刘进忠一脸谨慎地提醒着。

裴青玄回神,淡淡乜向他:“嗯?”

刘进忠面色讪讪:“奴才瞧您朝南边看了许久,还以为您想往那边去。”

南边,便是永乐宫的方向。

他往永乐宫的方向看了许久?

两道浓眉拧了拧,而后脸色骤沉:“妄自揣测朕的心思,你这狗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刘进忠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告饶:“陛下恕罪,奴才该死……”

他便说着,边抬手抽着嘴巴,寂寥夜色里啪啪作响。

“行了。”

御辇之上嗓音冰冷:“这回便算了,下回再多嘴,仔细你的舌头。”

刘进忠心下叫苦不迭,自个儿好好地多什么嘴,面上赔着笑脸连连谢恩。

不多时,御辇到达紫宸宫。

已是深夜,裴青玄却毫无睡意,索性回到正殿处理御案积压的奏折,刘进忠在旁伺候笔墨。

也不知批了多少折子,刘进忠困得不行,但见陛下还一副不知疲惫的模样,也只得强撑精神。

上下眼皮正打架,最面上那本奏折的署名忽的晃入眼帘,如兜头浇了盆冷水,刘进忠霎时清醒过来——楚国公府的折子?

一年到头都不见楚国公府几个折子,如何就这么不凑巧,正赶在陛下心绪不佳时来了?

换做平日刘进忠好歹往底下藏一藏,然陛下不久前已警告过他,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眼睁睁看着皇帝批完一本折子,又抬手伸向那一本。

刹那间,一颗心都吊到嗓子眼,他悄悄观察着皇帝的脸色。

裴青玄看到折子署名时,眉心也皱起,这些年他都快忘了这一号人。再看折子请奏之事,两道浓眉皱得更深。

在蜀地任职的楚明诚想回长安为母侍疾?

“那个赵氏还活着?”裴青玄漫不经心问:“朕如何记得她病了许久。”

“回陛下,还活着。她去岁冬日跌了一跤,腿骨断了,之后便卧床不起……”刘进忠道:“算起来也拖了大半年,现下天气又冷了起来,看来是熬不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