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绝(第2/3页)

“不够吃?那吃我的?”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提着满满的梨膏糖。

说话的人明显没听出这些话里的冷嘲热讽,天真地以为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不够吃。

……这下,姚文静更尴尬了。

这可是梨膏糖!大街上根本没得卖的梨膏糖!这不直接把她的糖炒栗子比了下去?

这时候,其他女兵都高兴地凑过来,“我吃我吃,冬云,我要两颗。”“我也要,冬云,给我三颗可以吗?”

女兵们都很喜欢汪冬云,因为汪冬云很大方,性子也软,好说话。

时蔓在梦境里也认识她,很久以后才知道她是某海军首长的女儿,手下一个舰队,厉害得不得了。

可汪冬云一直挺低调的,家里寄那么多好东西来,她也不说父母的身份。

后来,她嫁了人,离开了文工团,时蔓还以为她会继续一辈子幸福下去,却没想到几年后传来她从陆军医院天台跳下去的消息……

“你也来几颗吗?”汪冬云探头过来,睁着大眼睛,打断了时蔓的思索,捧着她剩下的所有梨膏糖。

时蔓回过神,望着眼前脸圆圆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娇养长大,没吃过什么苦,眼睛清澈明亮又天真,就像她手上软沙沙的梨膏糖。

“好。”时蔓接过梨膏糖,感受到汪冬云眼神里对自己的亲近和善意,她抿了抿唇角,拆开成板黄纸,掰出一颗糖放到嘴里。

梦境里,她吃着姚文静好心给的糖炒栗子,汪冬云也没有因为她说“不够吃”的话而当场分发梨膏糖。

现在,时蔓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打破梦境了。

她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让人觉得是梨膏糖甜到了她的心窝里。

姚文静幽幽地看着时蔓的笑容,难受地跑到院子后墙外两三口报复性地吃完那个糖水蜜橘罐头,再把玻璃罐狠狠往地上一砸,摔得四分五裂的玻璃片映着她暴跳如雷的表情。。

她不仅家境和汪冬云比起来,输得彻彻底底。

更不明白时蔓怎么忽然变了,变得那么不如她的意,变得那么气人。

……

另一边,时蔓和汪冬云因为一块梨膏糖成了好朋友。

女孩子的友谊就是那么奇妙且迅速。

她和汪冬云手挽手回到屋里,各自坐下,汪冬云在清点父亲寄过来的零食物件,时蔓则打开父母的回信。

时蔓其实原本家境也很好,所以才娇生惯养长大。

只不过半年前,父母身为高级知识分子,前往边疆最苦的地方支援建设,还把年纪小的妹妹也带过去了,只留时蔓一人留在京北。

时蔓一直和父母保持信件联络,他们在信中总是口吻轻松,用诗意的文字描述着边疆的天有多清澈,风有多自由,好像去那里是享福,从不说他们的生活有多苦。

时蔓做了那个噩梦后才知道,父母在那边其实艰难得很,他们干很重的活儿,吃的也不好,一家人都营养不良,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

后来,妹妹还被人拐卖了,父母二人都陷入深深自责,接连生病。

再加上那边连个像样的卫生所都没有,许多药物短缺,父母这一病,就是一病不起。

而这些,他们在信里从来不提。

直到1977年的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时蔓忽然收到父母的死讯。

那股刺骨寒冷的感觉,她醒来仍然记忆犹新,痛彻心扉。

他们就是那样,有文人的傲骨,不肯低头说自己苦楚,尤其是时蔓总在信里埋怨与凌振的婚姻,他们就更不好开口了吧。

时蔓望着信纸上父亲不如以前遒劲有力的笔迹,鼻尖泛酸。

再怎么着,她也不能让梦境里关于家人的事成真。

信上,父母一人写了一段。

父亲问她进入文工团后的工作感受如何,要团结同志,积极上进。

母亲则问她和凌振的事儿怎么样了,很关心凌振是怎样的性格与为人。

时蔓上次去信的时候迫不及待与父母说了自己与凌振相亲的事,当时觉得炫耀起来十分得意,现在却懊恼得她直皱鼻子。

她措辞好久,先叮嘱父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又提醒他们最近人贩子活动猖獗,要小心妹妹安危。

最后,她写下,“我与凌振不适合。”

刚落笔最后一个字,就听到外面吵了两句,熙熙攘攘的,声音很大,像菜市场似的。

汪冬云刚出去,就又气鼓鼓走回来,时蔓问她,“怎么了?”

汪冬云委屈得眼泪一包,“还不是姚文静,非说你进我们一分队是靠的凌副团长,大伙儿明明都知道你婉拒了凌副团长,她就是不信,说你是骗我们的,说你私底下和凌副团长打得火热。”

“……五分队那些女兵都信了她,说她是你好姐妹,肯定最知道你。”汪冬云生气极了,小脸微鼓,“但是我说,哪有这样做好姐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