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夫妻

谢若清带着复杂的心情吃掉了两个金钱虾盒——准确来说是一个半, 看在郑毅陪床辛苦的份上,她忍痛分了他半个。

不分也不行啊,她把第二个咬了一半,就看到郑毅的眼神中充满渴望, 还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她只好调转筷子的方向, 郑毅也不嫌弃被她咬过, 直接一口吃下,谢若清幽幽地看着他:“我只是客气一下,你还真吃啊?”

郑毅:?

郑毅:……

多年的感情还比不上这半个金钱虾盒吗?——好吧, 吃到了,别说还真香。以后可以考虑常去旧味餐馆蹭饭(bushi)

他转移话题:“李阿姨, 叔叔的情况还好么?”

谢若清也是服了, 郑毅为了在辈分问题上和她保持一致,对只比他大六岁的人也叫得出叔叔阿姨。幸好是李静雪不在乎这个,不然能给他好脸色看才怪。

李静雪微笑:“让他自己想一想吧。”

其实有她开解当然会更好,但她既要搞事业, 又要关心孩子们, 哪有这闲工夫。何况如今夫妻关系地位变化,谁该乖巧做解语花, 心中也要有点数吧。

以彼此间的合作伙伴关系,这也算是“在商言商”的一种形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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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瑾瑜确实很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人生。

他一生都以忠臣和君子自居,认为自己俯仰间无愧苍生百姓, 今日遭当头棒喝,才惊觉错得离谱。

是, 他当然可以推脱说这些规矩不是他定的, 他一人也无法与整个时代抗衡, 但他至少可以尽己所能,让妻女过得更好一点,但是他没做到。

谢瑾瑜从医院出来后,就迷茫地回到了家。他在家中遇到了夫人,他问她,在谢家过得开心吗?可曾有过烦闷痛苦的时候?

李静雪直视着他数息,像是考虑了很久,最终点头,并说:“我大部分时间,都是痛苦的。”

夫妻结发十余载,谢瑾瑜自以为与夫人鹣鲽情深,同心同德,换来的却是这个答案……

女儿是痛苦的,妻子是痛苦的,原来在这内宅之中,没人能获得快活么?

他苦笑:“是我的侍妾和庶子庶女,让你觉得难过,受到委屈了吗?”

说到这,谢瑾瑜忍不住说道:“倘若你早点说与我听……”

李静雪笑了:“夫君,我并不在意你纳妾。当我还是垂髫幼童时,我便知晓一个道理。身为女子,无论将来嫁给谁,夫君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

“我嫁给你,更是嫁给国公府,我的心里只有身为主母的责任。你觉得我的痛苦来源于侍妾和庶子庶女,因为在你心中,我应当是很爱你的,我不希望和任何人分享你。夫君,你说这话时,都不会感到羞愧吗?”

这是李静雪的声音,她曾在他回忆深处语笑嫣然,也曾于夜深人静时温柔缱绻。她说话时语调平和,匀速优雅,如同春风拂过湖面,似水般抚慰人心。

但此时此刻,绵绵清露却化作狂风暴雨,急转直下的温度让谢瑾瑜止不住地发抖——

水的另一种形态,是冰雪。

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端庄得体的微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说:“夫君,倘若你真的认为,我很爱你,我会因为你纳妾而难过,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倘若你相信我是贤妇,不在意这些,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你真的不知道,我的痛苦来源于何处吗?”

“你既想要一个完美的夫人,又想要全身心依赖你的情人,前者满足你的日常生活,后者契合你的精神需求。你想要的太多了,哪怕我尽心尽力做到最好,还要面对你的猜忌和打压。”

“现在,内宅女子的痛苦都摆着你眼前,你还妄想用【侍妾】来为自己推脱。都是姨娘们的错,是她们不守规矩,只要我去怨恨她们,就不会波及到你身上,是不是?”

她只是站在那,仅仅是站在那。她的身形并不高大,即使将腰背挺直,也难以给人在视觉上造成什么威慑。

……就是这样一个,能轻易被他扼断喉咙的、脆弱的女人,将言语化作冰刃,刺入他的胸膛。

他为何会这般难堪,是李静雪言语间侮辱了他,还是……撕下了他最后一层遮羞布,让他的阴暗丑陋无处遁形。

他快要喘不过气了,也许他会被冻死在冰天雪地中,或是溺毙于疯狂翻涌的巨浪。

“难受吗?”李静雪向他伸出了手,“夫君,你应当很难受吧。此刻你应当甚至有点恨我,为什么我不能笨一些?我应当做个只知争风吃醋的蠢货,你用一根骨头就能轻而易举摆布我的举止和思想。你是这样想的吗?”

谢瑾瑜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倒下是他身为国公仅存的体面。

“我没有这样想过。”他总算有底气说出一句反驳的话,“夫人,我欣赏你的才华,若你托生为男儿,成就未必会在我之下。谢家主母的位置可以让其他人坐,但我是真心想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