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保护

空气中萦绕着香甜的血腥气、不化蟾黏液的臭味,还有清冷的雪松香。

把卞翎玉藏好,师萝衣连忙掐决清除气味,还不忘给卞翎玉所在的柜子加了一个结界。

虽然不化蟾的嗅觉没有那般灵敏,但她即将面临的这个,深不可测。

师萝衣刚做完这一切,都来不及回去坐好,烛火摇曳,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已然幽幽站在了她的身后。

冰冷的双手环住她的腰,蒋彦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幽声问她:“为何站在此处,娘子,你的盖头呢?”

师萝衣被蒋彦逼近的阴冷气息弄得头皮发麻,想到自己的盖头还被卞翎玉攥在掌心,她根本没时间拿回来,顿了顿,只得撒谎道:“她们都走了,你一直不来,我想去找你。”

房内安静下来,这样诡异的静默,令师萝衣很难熬。

她自认自己不太会撒谎和演戏,她若真的会,前世也不至于输给卞清璇输得那般惨烈。她不确定蒋彦信不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与他一战。

实在不行直接开打算了,她好心累。蒋彦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抱着她?她全身都不舒服。

少女并不知道,与她刀修身份不符的是,她虽然继承了父亲的骄傲与天赋,但样貌、声线,都随了她的母亲绾荨公主。

她的声音轻、缓、柔美,不管说什么,都仿佛带着一股温柔的意味。

如果她愿意,她可以轻而易举骗取世间男子的心。

因此谎言一出口,没有变成她预想中的刀剑相向。在场的两个男子,一个在柜中闭了闭眼,手心掐出血来。另一个的回应是,低笑着在她颈间轻吻了一下。

“……!”师萝衣整个人都不好了,笑容也快维持不住,好想伸手擦掉,蒋彦实在太恶心了,他还不如直接翻脸,为何要慢慢折磨她。

蒋彦温柔地道:“是我不好,我来晚了,小萝衣,我们该喝交杯酒了。”

盖头的事情,就这样轻易揭过,今夜是蒋彦的新婚,他也无心去追究那几个被他派来照顾师萝衣的手下去哪里了,总归她们明日都得死。

他牵着师萝衣在桌前坐下,师萝衣松了口气,还好不化蟾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总算有时间找出蒋彦把头颅藏在了哪里。

她记得那头颅会动、会躲藏,是不化蟾的命脉所在,她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后患无穷。

师萝衣一面与蒋彦虚与委蛇,一面祈祷柜子里的卞翎玉千万别发出声音。

柜门在眼前被阖上。

所有烛光被遮挡在外,卞翎玉陷入一片黑暗中。他无法看,只能听。

他听见妖物靴子踏在地面的声音,听见少女温柔地说:你一直不来,我想去找你。

卞翎玉眼神冰冷,漫出讽意。

她以前说:“长渊师兄,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

“你不在明幽山的日子,我很想你。”

“我想永远和长渊师兄在一起。”

她的嗓音总是清甜含笑,即便是再板正无趣的卫长渊,也会忍不住弯起唇角,耳根染上红晕。

同一片杏花林中,他们都对她心动。

然而卞翎玉却始终只能在暗处,目光死死的追随着她,像只窥视觊觎她的怪物。

从那日开始,他再也不想再看见这样的画面。他宁肯在下雨或刮风的黄昏廊下,偶尔听听有关她的只言片语。

他是卞翎玉,他可以在此腐烂、凋零、此生与她永不相见,也不能变成一只向她摇尾乞怜,却永远求而不得的狗。

刀修之心,至真至纯。却是伤害所有会爱上她、却又得不到她之人的利刃。若师萝衣没有生出心魔,此生或许到死,卞翎玉都不会主动去沾染她。

此刻,外面红烛摇曳,卞翎玉一想到他们即将要做什么,他垂着头,唇角还带着血迹,神色变得阴冷。

她可以嫁人,可以和那人厮缠,可以一辈子眼里都装不下他。但他不允许师萝衣在自己面前与人缠绵。

他们把他当什么了?更何况那妖物还是不化蟾。

卞翎玉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迹,手搭上锁柜,师萝衣布好的结界,在他眼中如同薄纸。

眼见柜门就要被他踹开,外面突然一阵诡异地安静,旋即响起男子阴森森的声音。

蒋彦握住师萝衣的手腕,语气暴怒:“谁!谁夺了你的元阴?”

卞翎玉:“……”

师萝衣被蒋彦握着腕脉,觉得蒋彦脑子大抵是有点问题的,生死关头,瞧瞧他关注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眼见蒋彦气得全身颤抖,嫉妒与怒意在他眼中蔓延。不化蟾灰色的皮囊在他脸上若隐若现,就像戴上了一张诡异的假面。

蒋彦倾身朝她压过来,双手掐住师萝衣的脖子。

妖物本就暴虐无常,此刻蒋彦眼睛变得通红,他状若疯魔,又悲又气,一只眼睛森然垂涎,另一只眼,却无声掉下泪来:“为何父亲得不到绾荨,我也得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