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康定长公主爱花, 无论是哪个别院都种满了花,即便是英国公府这座小院子里面,她也别出心裁做了一个暖房。

盛长翼少时记事早, 便记得早前还没有去云州时,他还跟着母亲和长公主来这里摘过花。但到底太过久远, 脑海里只有一些残存的画面。

折夕岚进来的时候, 恰逢他从思忆里回神。他站在花丛中抬眸,一眼瞧见了她的笑意。

没错,她见了他, 便笑得欢喜, 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幼兽看见了靠山,眸子里都有了安定。她高高兴兴过来, 走近, 凑近,挨近——

盛长翼轻轻垂眸,缓缓屏住呼吸。

于是眼里鼻息,都是盛宴。恍然间, 便已经下了定论。

——百花不及她艳丽, 百香不若她芳烈。

他脑海里关于幼时的记忆全然退去, 褪色, 只一刹那就再想不起。等再抬眸的时候, 眼里已经是她灿烂的笑容, 光华璀耀,让暖房里的花簇也重新染色。

他想,以后若看见花, 应只记得她今日的模样。

“站稳了, 别走太急。”

他温声提醒。

折夕岚便稳稳站好, 哎了一声,“放心,我下盘稳的很。”

她刚刚步子确实有些大,但着实惊喜。

她好奇问,“世子爷,你跟康定长公主很熟吗?”

盛长翼点头:“往后若是我不能及时护你,求助她是一般的。”

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今日借着姑母唤你来,是为了随游隼的事情。”

折夕岚跟上,马上认真起来:“你说——我其实还有些害怕。”

方才在宴将军那边光说情意光哭去了,倒是没问随游隼的事情。

眼下在她心里,头样重要的便是随游隼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疯魔性子,她觉得这就好像一把刀悬在她的脖子上,让她隐隐有些喘不过气。

即便有宴将军和盛长翼相帮,她也觉得后背发寒。

她不喜欢有太大的威胁。

盛长翼便带着她在暖房里面缓缓踱步,一边走一边解释。

“随游隼此人的性子自来都是这般,只是掩藏的好,一般人不知罢了。不过,之前也没有像如今这样严重,无非就是看着清贵有礼实则孤僻偏激了些。我猜着他这般,应当还是前年,便是宴将军失踪那一年,他的母亲和小妹妹突然染上风寒死去。”

“即便是皇城根下,京都锦绣繁华,风寒也能夺人命,听起来这事情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他骤然变成这般,我实在想不到除了此事外的缘由,这几日便去查了查当年的事情。”

“越查越不对劲,虽然多数痕迹已经被抹去,轻易查不到什么,但却是处处奇怪。我后来问了姑母,姑母说,应当是他杀。”

折夕岚倒吸一口凉气,“他杀?”

盛长翼点头,“如今的皇后娘娘是随家人,随游隼是她最喜欢的外甥。他自小进入东宫,陪着太子读书,是太子的心腹。”

折夕岚点头,这个她知晓。盛长翼便温声道,“随游隼的母亲和妹妹也颇受皇后和太子妃的欢喜,时常进宫陪伴。”

“两年前,她们如往常一般进宫拜见皇后,结果那日染上风寒,便没有出宫,直接住在了皇后的长乐宫里。而后又请了太医诊脉。太医说风寒太急,怕是救不活了,皇后悲戚,让随家人进宫陪伴,不到三日,随家母女暴毙而亡。”

“彼时,随游隼不在京都,被派去平州办差了,等他回来,母亲和妹妹的棺木已经下葬。”

折夕岚皱眉,只觉得后背慢慢发寒。

盛长翼便也缓了缓,慢慢等她适应这话里的阴寒。但等她回神,他并没有委婉,而是直接道:“姑母说,此事封的严,她也不知具体的,但是她能肯定不是染风寒去世的,但皇城里死了两个人没有任何动静,她也不敢查。”

说到这里,他侧身,凝视她的眼睛,“随游隼那一年便发疯了,暗地里做了不少偏激的事,但都被人善尾。宴将军跟我说,随游隼腊月初一那日来宴府说他是主动请差去云州查府州贪污案,但我细细查来,却不是。”

“他当是被随大人派去的。”

“至于为什么派去,我想着,一是让他去历练,以后好高升,二是他那段时间不对劲,再疯下去怕是不成了……让他离开京都一段时间,也好避人耳目。”

他站立不动,身材颀长,如同挺拔的松柏,“小丫头,你长大了,又看了那么久的史书,想来有所见解。你来说说,为什么他要避出去?”

折夕岚此时已经听得入神。不过即便听得后背一直冒冷汗,但因盛长翼的神情和语调实在是平稳,所以她也被带得丝毫不害怕,只沉浸在那场突如起来的随家变故里。

盛长翼让她盘一盘此事,她立马有看一丝熟悉感。

十一岁那年,她拿着史书去问他书中典故,他也是讲一半,而后要问一问她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