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旅途(四)(第3/6页)

“除此之外,宜安只是向我报平安,但宜珩的来信却告诉我,近来有朝臣暗暗反对她。”

陆清玄:“两个孩子都更依恋你。”

夏沉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想到这层,看了他一会儿,他倏然俯身,吻她的额头。

“我也依恋你。”他低低地说。

夏沉烟把手搁在他肩膀上,回吻他。

一个吻逐渐加深,马车车窗外是淡淡流云和皎洁明月,车轮“轱辘轱辘”朝前走,不急不缓,仿佛还拥有无数时光。

空气都变烫了,夏沉烟才松开手。

陆清玄又抱着她轻吻一下。

他的吻落下来像是雪花。

“让侍从停下来吧,前方应该没有客栈了。”夏沉烟若无其事地说,“宜安总能处理好这些事。”

陆清玄摸了一下她脸颊。

夏沉烟看他,他笑了一声,温和说:“最重要的是兵权,兵权在手,这些反对的声浪不足以威胁到宜安。”

“嗯。”夏沉烟说,“我曾经和大哥谈过世家与皇帝的关系。”

陆清玄露出一点感兴趣的神色。

他知道,沉烟是一个很难交付出信任的人,但她如今却轻轻松松地在他面前谈帝王。他喜欢她的信任。

“大哥认为,传承数百年的簪缨世族,培养出了不计其数的大家。譬如夏家,在最辉煌的时候,出过诗人、清谈家、丹青家、书法家……大哥认为只有高贵的世家,才可以培养出这样的人才。”

陆清玄沉思片刻,“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如此。宫廷的藏书阁中,收集了一些夏家人的书画,确实超绝尘寰,大匠运斤。”

虽然他很少看——之前根本没有闲暇,现在他只愿陪在夏沉烟身边。

“我对大哥说,庶族子弟中,也有才情出众之人,他们只是没有机会获得成长的土壤。大哥说,给了他们机会和土壤,权力分散,天下权柄就会重归于帝王,这并不是好事。”

陆清玄颔首,安静倾听。

他总是认真听她说话,不管她说什么,哪怕是闲聊,都能让他觉得有趣。

“我问大哥为什么,大哥解释,失去了世家之间的博弈,天下命运完全掌握在皇帝手中。皇帝英明仁慈,则国泰民安;皇帝荒唐暴戾,则民不聊生。”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告诉他,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是呀。世家看重家族利益,皇帝也不一定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除了世家、皇帝之外,还有没有更好的方式,可以让所有人永享安乐太平,我不知道。”夏沉烟微笑着说,“我只知道,现在这样,天下人很好。从前贫者无立锥之地,现在他们安居乐业;从前庶族子弟想上进而无门,现在他们可以努力考取功名;从前女子被拘束在家中,现在她们摘下帷帽,走出家门。有时候对一个人而言,命运不是指过去、未来,而是她的当下。努力让当下变得更好,就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清玄,你觉得呢?”

“我认同你的看法。”陆清玄说,“我觉得我当下的命运很好,我很高兴当时留下来,看见了你。”

十七岁那年,年轻的帝王在光华殿看见十七岁前来选秀的她。一开始只觉得她眼睛好看,没想到一眼万年,再也放不下她。

“我也觉得我当下的命运很好。”夏沉烟把脑袋搁在他肩头。

窗外月明千里,连绵的山河被镀上一层白霜。白霜笼在他们肩头,像他们两人共披的衣裳。

陆清玄抬起手,帮夏沉烟挽好被清风吹乱的发梢。

夏沉烟偏头看他,看见他漂亮的喉结和下颌线。

“何事?”他察觉到她的视线,低头望她。

“无事。”夏沉烟转回脑袋,看向窗外,“月色真美。”

“是啊,真美。”陆清玄说。

你也很美。

他们携手走过春风、夏夜、秋月、冬雪,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头,走过铺满青草的旷野,离她想去的雪山越来越近。

一日,夏沉烟说:“沿途植株越来越少了,看见一点绿意便心生欢喜。”

他们马车上的花果都不适宜生长在这样寒凉的气候,被他们留在了驿站。驿丞不知道他们是何人,只知道他们身份贵重。他殷勤保证,一定会细致照料那些花果。

陆清玄摸了摸她的头发。再往前走一段路,看见路边有几簇阿罗汉草,陆清玄吩咐马车停下,让侍从摘一些过来。

侍从摘了过来,马车继续向前。陆清玄拿起阿罗汉草,编一只小猫和一只小狗。

夏沉烟十分稀奇,“你何时学的?”

“在大漠学的。那日你去和当地人的女儿闲聊,我就跟那家人的儿子学了这个。”

很简单,他看一看便学会了。

陆清玄用那双惯常拿笔的手,细心编织猫猫狗狗。他长睫微垂,窗外的阳光在他脸上投出漂亮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