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女帝(三)(第2/3页)

“是。”

陆宜珩安静地望着消寒图。

他学得越多,便越知道天家温情有多难得。这是比任何一种权力都更可贵的财富。

他不会主动破坏这份温情。

在上书房中,陆宜安先是学习了策论,而后学习经史、诗歌、书画。

她很刻苦,大约是知道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

而她的家人们,默默地看着她成长,给予她想要的自由和方向。

陆清玄读完上书房送来的策论,对夏沉烟说:“宜安在策论和经史上更有天赋。”

夏沉烟:“宜珩怎么说?他心里会吃味吗?”

“宜珩说,母后生产时,天边的万丈霞光,是为宜安而盛绽的吧。”

夏沉烟略微惊讶,“他为何这么说?”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江南的水患吗?”

“记得。”

“宜珩和宜安被要求以此为题,写一篇策论。宜珩的策论中规中矩,倒是宜安的策论,鞭辟入里,析毫剖厘,还提到了如何避免大灾之后的瘟疫。我直接按照她的策论吩咐下去,这次水患有更多灾民存活下来。”

“她去请教了医者?”

“正是,她请教了一个更高明的医者。”

……

“上书房的大人总是对大公主的策论赞不绝口。”太监道,“前段日子,陛下更是直接沿用了大公主的策论。”

陆宜珩正在画一副仙宫图,他正在细细勾勒画卷上的最后一个人。

“我知道。宜安去城外请教医者时,还是我陪她去的。”

“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不将医者的建议写进策论中?”

陆宜珩瞥了他一眼,“你想被送去慎刑司吗?”

太监大惊,“奴才言语无状,望殿下恕罪!”

“去领罚。”

“是。”

太监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陆宜珩一边作画,一边回想那日的事情。

那日,陆宜安听说江南发了水患,找到他,想和他一起溜出宫。

他们偶尔会做这种事,他并不意外,换完衣裳和她一起离开,却看见她去往城外的方向。

“你要去拜访医者吗?城外的那个姓庄的女医者?”

“正是。”陆宜安一边浏览她记在宣纸上的问题,一边回答他,“这庄医者名声大噪,人人都说她是神医。但她不惧权贵,并不好请。”

“她是从宫里出来的,父皇和母后都认识她。”

陆宜安点头,“不仅如此,我还觉得她和母后有几分交情。”

“你怎么知道?”

“猜的。”陆宜安狡黠地笑,“不然国都中的权贵,怎么这么给她面子?”

陆宜珩深觉有理,和她一起入了城外的医馆,听她询问医者问题。

陆宜安的问题繁多而细致,有一些问题,连医者都要寻思片刻,才能回答。

他瞥了一眼她记问题的宣纸,在心里想,这么多问题,是她昨天熬夜写的吗?熬了多久,一整夜吗?

他看了一眼她的眼眶,什么也看不出来。

陆宜安问完问题,带着他离开。

陆宜珩说:“为什么如此急切?先生是会叫我们做策论,但水患这种大课题,先生怎么也会给我们留两三日来写。”

陆宜安说:“我很急的,你听见了吗,‘水患’这两个字里面的声音。”

“什么声音?”

“百姓的哀嚎,庶民的求救。他们在哭求,让我们快一点,再快一点。”

陆宜珩沉默。

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是“英主”。

他因为父皇和母后的期望,去学习这些事务,尽力把他们做好。

父皇和母后从未在天赋上厚此薄彼,宜安擅策论和经史,他擅骑射和书画。

但他听不见这些声音。

百姓和庶民,是他书页上的符号,他们和他隔得那么远,隔着威严的皇城,隔着长直的街道,隔着山河,隔着天堑。

宜安隔着这些东西,却能看见他们,听见他们,她真真正正地,把这些人,放进了她的心底。

她有对胜利的欲望,也心怀天下苍生。

陆宜珩画完最后一笔,端详眼前的画卷。

画卷上,瑶池阆苑,云雾缥缈,他们一家四口,携手去往仙境深处。

父皇牵着母后的手,而他牵着宜安的手,这个一会儿被他称为皇姐,一会儿被他称为皇妹的人,这个在意胜负的人,这个嘴上说着“我很急”,但在回宫路上,看见他多盯了小笼包几眼,就吩咐宫人去买的人。

然后又因为他吃完小笼包肚子疼,耐心地在外头等他,一遍一遍看她记在宣纸上的答案。

陆宜珩顿了顿,提起笔,在仙境下方,画了几笔小小的黎民。

他们安居乐业,歌舞升平。

就像宜安期待的那样。

……

“宜安和宜珩近来相处得不错,我们也已经走遍了国都附近的每一个可玩之处。”夏沉烟对陆清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