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第3/4页)

书芳不信佛。

或许是从小在敏若身边耳濡目染的缘故,又或是小时候在佛前磕了那么多头也没救回亲娘的命的缘故。

她习惯了将路铺得顺畅坦荡,局也布置得尽善尽美,不留需要寄托于运气的空间。

站在做为母亲的角度,她愿意促成胤礼娶靳成舟,因为娶了靳成舟,胤礼便不必进军营,哪怕河道事务也不是胤礼所感兴趣的,但至少远离京城,他可以拥有部分自由以及自己做选择的机会。

从一个女子本身的角度来讲,她由衷盼望蓁蓁布置的后手永远也用不上。但在这种美好的期望注定不能成的情况下,她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把这条后路铺得更坦荡顺畅。

于是日子愈近,蓁蓁和书芳暗地里也都忙了起来。

敏若静静地等着结果,她今年耐着心等了三场结果,第一场美满如意,第二场和第三场想来也不会让她失望。

十月初,文会举行成功顺利落幕的消息被快马加鞭送回京中,闻文会论经第二日,黄宗羲弟子亲至,赠老人家病中所书四字赠瑞初——芒寒色正。

原指星光清冷色纯正,借之喻人,则是赞美称颂人的品行高洁正直。①

以老先生在江南的名声与在文坛的影响力,这四字落在瑞初身上,几乎是就给瑞初盖了个品行高洁的章,任何人想要攻讦她,都要掂量掂量这四个字的分量。

敏若的第一反应是:谢选这几年没白干。

没白千里迢迢把他送过去。

第二个反应是,第二场的好结果,她等来了。

康熙已经喜得直拍大腿,虽然这两年瑞初和虞云在江南经营得确实不错,但他也没想到能一步到位到这种程度,而瑞初附信送来的折子,则已明晃晃地写上了,固伦成翼公主臣嘉会谨奏。

一封公务折而非谈论家事,明晃晃地落上了公主的封号、名字。

夫妻联奏,公主尊于额驸似乎理所应当。

有些人隐隐觉着不对,又无话可说。

如此关头,站出来指摘公主行为逾矩吗?若是在公事上的逾矩,那七公主这些年也不知逾矩过多少回了。反正天下都是人家的,究竟是公事还是家务事,全凭人家阿玛一张嘴说得算。

是在尊卑上的逾矩吗?那更不成道理了,今天额驸敢压公主一头,岂不是明晃晃将皇室尊严踩了下去?

谁敢开这个头?谁敢将男女尊卑往公主和额驸身上套?

那就只论品级地位吧,固伦公主压江宁织造一头,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前朝的大人们自己把自己给劝通了,然后开始在乾清宫就瑞初虞云所奏之事议论——瑞初提出了在江宁修建藏书楼,广收书籍的设想。

此举对康熙而言自然有利,头一件便是能大兴文名,满清需要这份文名、需要天下读书人的称颂认同。

而对康熙本人来讲,皇帝在位期间,修建出一座规模宏大海纳百川的藏书楼来,也无疑是又一份功名流传千古的诱惑。

但在此同时,想要修建一座规模宏大的藏书楼,所费不少,近年朝廷财政并不十分宽裕,康熙还要掂量掂量这件事究竟值不值得做。

朝中的大人们比他还纠结,为了这件事在御前争得口水飞溅。

而宫里的大财主敏若则淡定地叫兰杜要了一份留玉龄近两年账目来,粗粗一看,淡定表示:“瑞初兜里阔着呢,现在是想磨朝中的态度,也想刮一刮江南盐商和官员们身上的油水。”

没准还盯上了江南的漕运、盐政官员,打算搞点事。

“清道夫”已经游进了江南,享受了两年的风平浪静,如今她站稳脚跟,也不知煊赫豪富、高坐衙门的大人们做没做好经受狂风骤雨的准备。

兰杜忧心忡忡道:“公主虽每岁收入不菲,可花销也大,光是各地的慈幼堂,每年便要支出一笔不小的开支……”

“那不是还有她娘我吗?”敏若道:“钱嘛,孩子没有,娘还没有?”

兰杜这才稍微止了忧心——敏若这句话绝不是夸耀,她赚钱的地方多、花钱的地方少,哪怕每年流水一般的银子拿出去做善事,也还是剩下许多堆积在库房里。

要修藏书楼,哪怕瑞初对外弄不到钱,从敏若这拿个花费大头还是不难的。

其实修楼本身并不费什么钱,哪怕瑞初的计划是不走丁役,雇请当地民夫做工,也花不出个大头。

真正难为人的是如何收集藏书,一在广、二在精,江南之地文风盛行,藏书阁楼林立,打着公主主持修建的大旗,这座藏书楼就不能平平无奇,必须出挑到令人惊叹。

想要做到那个地步,才是真正困难的。

人家楼中珍藏的是家中旧传几百年、上千年的古书典籍,这边若所存书籍尽是当朝刊印之本,那可不太体面,如何能够得意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