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第2/4页)

不如直接告诉康熙,姐两个都看不上。

一个也没抬高,一个也没贬低,有些出格,却不会惹恼康熙,哪怕康熙心情不妙时听到这句话,也顶多觉着敏若“不识好歹”罢了。

然康熙此刻,心情着实不错。

因而他只是悠悠呷了口茶,幽幽道:“你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食住行处处讲究的性子,真要遁入山野过隐士生活,只怕早晚养不活自己。”

敏若颇为光棍地道:“妾如今不是有您养着么。”

才怪,永寿宫的用度是从内廷拨,但除了日常用度之外的份例银,敏若却从没动用过,都按数添倍抵日用之额后,用做宫外施粥米、药材、寒衣之用的添头了。

可以说这些年,除了时节赏赐、贡品物件之外,她并没用过宫中多少。

大头的贵妃份例,都散之于民了。

永寿宫的花销用度单有一本账册走,要说康熙养她,实在是无稽之谈。

但康熙知道她有济民的习惯,却不知其中底细根由,听敏若此言,不禁笑了,道:“你这性子,朕有时都想,能教出容慈、静彤她们那般稳静有度的孩子,还能生出瑞初,真是爱新觉罗家祖宗庇佑了!”

呸!

敏若心中的小人愤怒掐腰,面上则又摆出颇为光棍的神情,道:“可妾就是教出来、生出来了。”

康熙白她一眼,摆摆手道:“去吧!”

敏若于是款款一欠身,刚刚转身要走,忽然又听康熙唤她,便又得驻足转身,心里愤愤想:到底有完没完了?他乾清宫的门槛就那么贵,让她跨一下都不行?!

康熙道:“只朕与你二人,不要称‘妾’,听着怪别扭的。”

敏若看他一瞬,浅笑点头:“我记下了,皇上您放心。”

康熙轻哼一声,“朕也不是头次说了……你再记不住,可算半个违君了。”

敏若忙做惶恐状点头,康熙看着闹眼睛,挥挥手叫她快走。

敏若于是放心转身离去,已走出暖阁,梁九功满头是汗地送她——方才那情景,他竟比敏若这个当事人都紧张。

将要迈出殿门,敏若脚步忽然微顿,梁九功声音低低道:“毓主子?”

敏若摇摇头,恢复往日宁静从容的模样,抬脚迈出乾清宫高高的殿门。

方才那一瞬间,她隐约听到康熙的声音。

“可若能再选这一生,朕还是要做这皇帝,要永永远远地守这紫禁城……”

顺着台矶往下,敏若走到庭院正中,梁九功要送她出宫门,因而一直随她行走,却见她忽然驻足在中庭,回头往大殿看去,稍有些疑惑,却没出声询问。

敏若其实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然后便立刻转身继续往出走。

今日的对话,忽然让她意识到,康熙老了。

因老了,才会有这诸多的感慨,年轻时康熙的感慨总是与壮志一同抒发出来的,即便偶尔有落寞之言,眼角眉梢也尽是天下在握、坐居九五的把握。

今日这感慨,倒好像回首前半生,立足山巅垂眼,想看一看身边的芸芸众生,一路走来,都有了怎样的变化。

可惜,皇帝就是皇帝,哪怕垂垂老矣,哪怕疾病缠身,哪怕用温情装饰面容,张口时,还是能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

即便眼睛已经不能轻松地看清楚奏章上的文字,哪怕已经挽不动年轻时的硬弓,他对权利的掌控欲也不会有半分减弱。

今日殿中,看似是感慨而随意的交心谈话,但本自试探而始,又怎么可能轻松得起来。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②

曹操这句诗,写得是真不错。

敏若垂着眼帘,看起来斯文温静,脚下的动作从容不乱,但她的心却急于逃离这座宫殿。

无论心中有怎样的感慨,在康熙面前应对有多么的有把握,踏入这座象征着天下至高权柄的宫殿时,她心中还是只会有一种感受——压抑。

这是她永远也可不能适应的地方。

哪怕她在这里也可以如鱼得水。

无论如何,此事终归是了了。

法喀回京之后,稍微休整,次日便入宫向康熙述职请安,海藿娜亦与他一道入宫,入宫后便径直来了永寿宫。

“太后这几日身子不好,也不爱见人,你可以不去请安了,回头我叫人替你将礼物送去,将心意带到便好。”按理,海藿娜这个品阶的命妇,又是宗女出身,随夫婿在外日久刚刚回京,首次入宫怎么都应该去宁寿宫拜会太后才是。

但一来这几日太后身子确实不大好,懒得见外人;二来久别重逢,敏若与海藿娜都有不少话想说,她也舍不得叫海藿娜再折腾一番,索性便这样做下了安排。

太后那边自然不会怪罪——毕竟她老人家的身子摆在那呢,这几日连嫔妃请安都不愿见。

而有阿娜日连日守在宁寿宫,也没人能有到太后跟前嚼舌根上眼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