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第3/4页)

康熙这次西巡规划出来的路程很长,敏若便在庄子上几乎过了一冬,腊月里才回宫。

彼时一切已尘埃落定,康熙听闻敏若将留玉龄交给瑞初了,发现是为了书院的事,也没多说什么,只当敏若想把海运的生意给安儿。

仙客来和留玉龄当然不能比,同样,留玉龄和海运也不能比。

即便康熙不大看得上那些胭脂水粉的生意,也不得不承认敏若确实眼光独到,将当年果心手里的“累赘”给盘活了,这些年他也分到不少红利。

原本他还觉着敏若怕是会把手里最赚钱的两桩生意都给儿子,见敏若将留玉龄给了瑞初,才稍微平衡一点,私下还不忘对敏若道:“安儿那小子心宽,又成年在外跑,还是咱们瑞初,又体贴、又能留在身边陪咱们。”

敏若心道成婚了你闺女就不定溜到哪里去了,面上只笑道:“他们都大了,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想去哪、想去做什么就去吧。瑞初是比她哥哥体贴细致,我也长怕她太体贴细致了,心思敏感反而容易吃亏。”

康熙道:“心思细致的孩子是容易想得多、吃亏。不过咱们瑞初有朕呢,万没有叫她吃亏的。”

然后又回到原本的话题上去,“倒是你,眼看安儿媳妇要生了,你心疼孙儿是有的,可也不能忽略了瑞初,她如今一心扑在事情上忙着,空闲的一点时间都用在关心咱们两个上头了,你可不能叫孩子心寒。”

他都不搞暗示,开始明晃晃地点敏若了。

敏若一时无语,道:“我对两个孩子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康熙喝了口茶不置可否,敏若知道他的有些想法不是轻易能够动摇的,便如他对一个人的认知。

康熙对一个人的认知可以很脆弱,德妃用一套乱招就成功让自己二十几年经营出的温婉无争人设打了水漂;也可以很坚定,不看到实际行动,他是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认知的。

敏若也没打算摊开跟康熙将她的财产分配,随口便道:“倒是这段日子,我瞧瑞初为了那些事忙得人都消瘦了,该好好给她补补。”

她一面说,眼角的余光若有无地落在康熙身上,保持着不会让康熙注意到的关注。

康熙果然蹙起眉,道:“什么事情值得她这样拼身体?”

“孩子喜欢的事,她说想做点于百姓、于您有意义的事。”

康熙果然叹道:“朕只想她一生平安快活,她已是大清最尊贵的固伦公主,实在无需再忙碌那些了。”

“孩子不愿庸碌一生,我这个做额娘的也唯有支持。”敏若摇着头,道:“若强叫她什么都不做,在金玉锦绣中安度一生,恐怕她才不愿意。”

康熙看她一眼,敏若轻声缓缓道:“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无论她能走到哪、走多远,她越是出色,咱们才越是欣慰,不是吗?”

康熙没做声,敏若便也不言语,二人倒好像僵住了一般。

其实康熙并没生气,他只是稍微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敏若会这样说。

他看出自己的女儿不愿平凡庸碌地过一生,想要努力做出些事情来,至少让史书笔墨记下她的名字。

这没什么,想做就做,他可以为这个女儿撑腰,让瑞初去做那些她想做的慈善和在他眼里几乎就是做善事的生意。

但他给予瑞初的自由是有限的,瑞初所能拥有的,只能是在他允许范围内的自由。

便如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瑞初婚后便会长留在京中,与总要出去办差的安儿不同,她会长久地陪伴在父母身侧,体贴孝顺,跟随他出巡,享尽作为皇帝爱女的荣光。

但敏若说“无论她走多远”。

时代、认知所限,康熙不会联想到别的事情上,但仅是字面意义上的走,也会让他有一种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也没让他多激动、恼火。

他只是好奇,他以为敏若也会希望瑞初能够陪在他们身边。

过了半晌,敏若没等到他再开口,便轻声又道:“我也舍不得她,可她注定是拴不住的鸟,强把她困在笼中,反而会令她不欢喜。既然如此,何不放她自在呢?生儿育女一场,总要送他们飞得高些吧。”

“你倒是看得开。”康熙意味不明地道。

敏若道:“不是看不看得开,而是从头到尾,我就没想过能把他们两个抓在手里一辈子不放开。我生养他们一场,他们奉我终老,便算扯平了,他们想做什么、想飞去哪,我何必干涉左右。”

康熙皱眉起身,“妇人之见。”

这在这个时代属于实打实的谬论,其实敏若也不认为生养孩子和养老送终是能够相互抵消的两件事,责任与感情是无法衡量出价值的。

但她对康熙又无法说给孩子自由,只能这样说。